回到临华殿西院,那罐精致的白玉茶叶被无声地置于案几之上。楚惊鸿屏退了上前欲伺候泡茶的宫女,只言想独自静处。
房门合拢,屋内只剩下她一人,以及那罐散发着无形压力的“御赐之恩”。
玉罐冰凉,上面的云纹雕刻精致,触手生寒。楚惊鸿的目光死死盯在上面,仿佛要透过那温润的玉料,看清里面究竟是真的江南佳茗,还是......淬了剧毒的穿肠烂药。
“御前茶”的警告言犹在耳。
皇帝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“细细品味”更是如同魔咒。
他让她品。凭什么?茶的清香,还是死亡的滋味?
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试探与折磨。他将选择权看似交给了她,实则将她置于绝对的被动。喝,可能立时毙命;不喝,便是抗旨不遵,同样难逃一死。
或许,他正等着看她如何选择,等着看她在这绝境中会如何挣扎,会否露出破绽,会否向那可能存在的“旧部”求助。
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。窗外的天光透过窗棂,落在玉罐上,反射出柔和却冰冷的光泽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不能坐以待毙。
楚惊鸿猛地站起身,眼神重新凝聚起属于特种兵的锐利与冷静。越是绝境,越需镇定。她快速扫视屋内——床榻、桌椅、妆奁、书架......目光最终定格在墙角那盆用于装饰的、长势不算太好的兰草上。
她走到墙边,毫不犹豫地拔起那株兰草,将根部的泥土仔细地拨开
一部分,露出下面的陶盆。然后,她拿起案上的银簪——这是她身上唯
一可能不被搜走的金属物件——用力刮下簪身上些许微末的银粉,极其小心地收集在一张干净的纸上。
接着,她走到案几前,深吸一口气,打开了那白玉茶叶罐的盖子。
一股清雅高远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,沁人心脾。茶叶条索紧结,色泽翠绿,白毫显露,看上去确是极品“云雾”无疑。
单从外观和气味,丝毫看不出异样。
但楚惊鸿不敢有丝毫大意。她用银簪小心地挑起极少量茶叶,放入一个空置的茶杯中。然后,将方才刮下的那一点点银粉,洒落在茶叶之上。
她紧紧盯着茶杯内的变化。
银粉静静地覆盖在翠绿的茶叶上,没有任何变黑、变色的迹象。
莫非......无毒?
这个念头刚升起,就被她立刻压下。皇帝的手段,绝不会如此简单直接。若是用一些银器无法试出的奇毒呢?比如那南诏的“忘忧散”,比如北狄的“醉骨香”?
她看着那罐茶叶,又看向窗外。院中值守的太监如同泥塑木雕,纹丝不动。
忽然,一个念头划过脑海。
皇帝让她“细细品味”,或许不仅仅是指茶的味道,更是指......这整个“赏赐”的过程?他是否正通过某种方式,观察着她如何处理这罐茶?
她不能喝。但也不能明显表现出怀疑甚至倒掉。
目光再次落在那盆被她拔起的兰草上。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心中迅速成型。
她将罐中的茶叶,倒出了约莫三分之一,用另一张纸仔细包好,小心藏入袖中暗袋。然后,她将剩下的茶叶重新放回玉罐,盖好盖子。
接着,她唤来了门外值守的宫女。
“陛下赏赐的茶叶甚是珍贵,我一人独饮未免辜负圣恩。”她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,“你去取些热水来,替我沏上一杯。其余的,仔细收好。”
宫女应声而去,很快取来滚水。
楚惊亲自动手,用银簪再次挑起少许罐中茶叶,放入杯中,冲入热水。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展,茶汤渐渐显出清亮的浅绿色,香气愈发清幽。
她捧着那杯茶,走到窗边,看着院中的景致,仿佛真的在准备“品味”。
然后,她像是无意中看到那盆被拔起的兰草,微微蹙眉,对宫女道:“这花草怎么枯了?真是可惜。将这杯茶汤浇下去吧,也算全了它的养分,莫要浪费了陛下的赏赐。”
宫女愣了一下,显然从未听过用御赐名茶浇花的,但见楚惊鸿神色自然,不敢多问,只得依言接过那杯刚沏好的、滚烫的茶汤,小心地浇灌在那兰草根部裸露的泥土上。
嗤——
热水浸入干涸的泥土,发出细微的声响,腾起一丝白汽。茶香混合着土腥气,弥漫开来。
楚惊鸿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被茶汤浸润的泥土和兰草根部。
一秒,两秒,三秒......
没有任何异常发生。泥土只是被润湿,兰草也并无瞬间枯萎发黑的迹象。
难道......真的无毒?皇帝真的只是赏了一杯茶?所有的警告和怀疑,都是她杯弓蛇影、草木皆兵?
不,不对。
萧景玄绝非如此简单之人!他大费周章地赏茶,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示好!
就在她心神电转之际,那名浇花的宫女忽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、压抑的闷哼,身体晃了一晃,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窗棂,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你怎么了?”楚惊鸿心头猛地一紧,急声问道。
“没......没什么......”宫女努力站稳,甩了甩头,声音有些发虚,“许是......许是昨夜没睡好,有些头晕......”
头晕?!
楚惊鸿的瞳孔骤然收缩!她猛地看向那盆被浇了茶汤的兰草,又看向宫女扶过窗棂的手——那手上,似乎沾染了些许方才浇灌时溅出的湿润泥土!
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!
毒不在茶里!而是在......那盆兰草之前的泥土里?!或者更准确地说,是那盆兰草本身,或者花盆的材质,与这“云雾茶”的茶汤结合后,产生了某种诡异的毒性?!通过接触就能生效?!
所以银针试不出!所以茶叶本身无毒!
皇帝赏茶是假,真正的杀招,是算准了她会怀疑,会试探,甚至可能算准了她会用来浇灌房中的植物!而他早已提前在这院中的某处——比如这盆看似不起眼的兰草或它的花盆——布下了另一部分毒源!
若非这宫女意外沾染,中毒的,此刻或许就是她自己!或者,即便她没中毒,这宫女在她房中出事,她同样脱不了干系!
好精妙的算计!好狠毒的心肠!
楚惊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,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。
那宫女似乎缓过劲来,脸色依旧苍白,却强撑着道:“奴婢没事了,谢大人关心。”
楚惊鸿死死掐住掌心,用剧烈的痛楚维持着最后的镇定,不敢露出丝毫异样。她不能点破,否则就是承认自己看出了皇帝的杀局,后果更不堪设想。
“既然不适,便先下去歇息吧,这里不必伺候了。”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。
宫女如释重负,行礼退下。
屋内再次只剩下楚惊鸿一人。她看着那盆兰草,看着那杯已然空了的茶杯,看着那罐剩下的“云雾茶”,只觉得那精致的白玉罐,如同张开了口的毒蛇,正对着她吐出冰冷的信子。
皇帝的杀局,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防不胜防。
这一次,她侥幸躲过。
那下一次呢?
她缓缓坐回椅中,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。
而窗外,一双冷漠的眼睛,将方才屋内发生的一切,尽收眼底。身影悄然隐没,无声无息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掠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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