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亲队伍在漫天霞光与仍未散去的喧嚣声中,终于返回了张灯结彩、宾客云集的丞相府。此时已是日暮西沉,华灯初上。
府门前早已铺好了崭新的红毡。新娘被搀扶下马车,经历了“转席”、“传袋”等流程,两人在众人好奇、探究、羡慕的目光簇拥下,缓缓步入正堂。
正堂之内,红烛高烧,喜气盈门。
皇帝宋昭临虽未亲临却遣心腹内侍送来了丰厚赏赐,并口谕以示荣宠,而身份最为尊贵的惠贞长公主宋姝亲自前来道贺,当仁不让地被请上了主位,权充主婚之人。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,看着眼前这盛大场面,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,只觉得比看任何一场古装大戏都要精彩。
沈家二老则分坐于长公主两侧下首之位。沈父面色沉静,看不出太多情绪,许氏脸上虽带着得体的微笑,眼神却不时飘向堂外,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与愧疚——“重伤未愈”的义子银烬,至今未曾露面。她与丈夫皆心照不宣地认为,银烬定是不愿亲眼目睹心爱之人迎娶“他人”,故而借口箭伤复发选择了回避,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酸楚难受。
吉时已到,赞礼官高唱:“一拜天地——!”
新郎沈晏清与新娘转身,面向堂外天地方向,躬身下拜。沈晏清动作流畅,仪态端方,而他身侧的新娘,虽盖头遮面,行动间却不见丝毫扭捏怯懦,身姿挺拔如修竹,行礼时姿态端庄沉稳,那通身的气度,竟隐隐与身旁位极人臣的丞相不相上下,甚至因那份神秘感而更添几分引人探究的魅力。
堂下观礼的宾客中,不免有人窃窃私语。
“咦?这新娘子……身量似乎颇高啊?”一人小声嘀咕。
旁边立刻有人低声附和:“是啊,站在沈相身边,竟不显得娇小柔弱……这通身的气派,倒不像个农家女……”
但也有人立刻“合理”解释:“嗐!想必是农家女子,常年劳作,自然比那些娇生惯养的闺秀要健壮高挑些。再者,若非这般特别,又怎能入得了沈相的眼?”
“说的也是……不过这仪态倒是极好,不像没见识的村姑……”
这些低语被淹没在喜庆的乐声和赞礼声中,并未引起太大波澜。大多数人依旧沉浸在丞相大婚的盛大与浪漫氛围里。
“二拜高堂——!”
新人转身,向主位上的长公主及下首的沈家二老行礼。长公主宋姝一脸笑容灿烂地看着站在沈晏清身侧的新娘子,眼底暗藏探究之色,在看到新娘高挑的身姿时,她心中已是一阵了然,沈家二老则神色复杂地受了礼。
“夫妻对拜——!”
沈晏清与新娘相对而立。隔着厚厚的盖头,沈晏清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。他深吸一口气,郑重无比地躬身拜下。新娘亦同时行礼,动作同步,丝毫不差。
赞礼官高声宣布:“礼成——!送入洞房!”
在一片贺喜与欢笑声中,新人被簇拥着走向后院新房。沈晏清小心翼翼地护在“新娘”身侧,仿佛护着稀世珍宝。
新房内,龙凤烛高烧,暖香馥郁,四处张贴着大红喜字,锦被鸾枕,一派旖旎风光。
新娘端坐于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婚床边缘,厚重的红盖头依旧低垂,遮住了一切神情。几名陪嫁过来的侍女安静地侍立在一旁。
按照礼仪,新郎需与新娘行“同牢合卺”之礼。
沈晏清挥退了大部分仆役,只留两名侍女在场。他亲自执起银箸,与新娘共食同一鼎中的肉食,又取过剖开的匏瓜制成的苦酒卺杯,与新娘手臂相交,各自饮下其中一半微苦涩的酒。
整个过程,他动作温柔,眼神始终落在盖头之上,仿佛能穿透那层红绸,看到其下之人。而新娘也配合得极好,举止优雅,并无差错。
礼毕,侍女们收拾器皿,本以为丞相接下来便会迫不及待地掀起盖头,一睹新娘真容。
不料,沈晏清却只是站起身,走到新娘身前,微微俯身,隔着盖头,极轻地说了一句:“阿......夫人且稍候,为夫还需去前厅宴客,稍后便回。”
他的声音温和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听在侍女耳中,却成了新郎官体贴又守礼,想将这最惊喜的一刻留待洞房花烛夜真正来临之前。
新娘在盖头下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,并未出声。
沈晏清深深看了一眼那安稳坐着的身影,这才转身,吩咐两名侍女到门外候着,旋即大步离开了新房,并细心地从外间将门带拢。
新房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。
不久,前厅宴饮的喧闹声隐隐传来,间或还夹杂着一些试图来闹洞房的宾客起哄笑闹声。
“走走走!咱们去瞧瞧新娘子!”
“沈相金屋藏娇,可得让咱们开开眼!”
然而,这些声音还未靠近新房院落,便被沈晏清早已安排好的、守在外院的精锐护卫和能言善道的管家客气却坚决地拦下了。
“诸位大人恕罪!丞相有令,夫人身子弱,今日劳累需好生静养,实在不便见客!”
“各位大人的美意,丞相心领了!前厅已备好美酒,丞相正等着与诸位不醉不归呢!”
宾客们见丞相府护卫如此森严,态度又如此明确,虽觉有些扫兴,但也只当是沈相爱妻心切,不忍娇妻受扰,笑笑也就作罢,重新回到酒席之上。
新房内,新娘依旧端坐不动,如同最沉得住气的猎人。只有盖头下微微勾起的唇角,泄露了她一丝玩味的心绪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新房内,红烛高烧,将满室喜庆的红色映照得愈发暖昧朦胧。
新娘端坐在床沿,厚重的盖头隔绝了视线,也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声响,只有前厅隐约传来的宴饮喧闹,提醒着她这场盛大戏剧尚未落幕。
一日折腾下来,迎亲、行礼、应对无数流程……耗费了不少心神精力。再加上一整日都未曾有机会好好进食,新娘只觉得腹中早已空空如也。
起初尚能维持端庄坐姿,但随着夜色渐深,前厅的喧嚣似乎未有停歇之意,而那阵阵诱人的点心甜香又从不远处的喜桌上不断飘来……
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脖颈,她侧耳细听,房外也并无他人靠近的动静。
沈晏清那家伙,说是稍后就回,怕是要被那群官员缠住灌酒了。
饥饿感如同细小的爪牙,开始不断啃噬坐于喜床床沿人的耐心和胃袋。
又忍耐了一炷香的时间,腹中的空鸣声几乎要压过红烛燃烧的噼啪声。
终是忍不住,抬手,极其干脆地一把将那碍事的红盖头掀了下来,随手扔在一旁的鸾枕上,绝美的容颜曝露在烛光下,正是因“旧伤复发”不能出席婚礼的银烬。
由于不确定变身术是否能够维持到婚礼结束,故婚礼全程她并未用变身术改变身形。
盖头一掀,视野开阔,满室华光映入眼帘,也看到了不远处那张铺着红缎的圆桌上,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精致糕点和象征吉祥的果品。
银烬起身走到桌边,拈起一块做得极其精巧、形如莲花的红豆糕便送入口中。糕点香甜软糯,恰到好处地缓解了那股灼人的饥饿感。
一块接一块,杏仁酥、枣泥糕、如意卷……很快便消灭了小半盘。又自顾自倒了一杯合卺时剩下的、味道清淡的果酒,慢慢啜饮着。
填饱了肚子,银烬这才觉得舒坦了些。她重新坐回床沿,却懒得再把那盖头盖回去,只是倚着床柱,听着外间的动静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,盘算着沈晏清还要多久才能脱身。
烛光映照着她此刻一身凤冠霞帔的绝色模样,与平日清冷的形象大相径庭,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、带着禁忌感的艳丽。
前厅的喧闹声渐次平息,夜色已深。新房外传来略显踉跄的脚步声,以及低低的、带着醉意的吩咐:“……你们都下去吧,不必守着了。”
是沈晏清的声音。
守在外间的两名侍女依言悄无声息地退下。
房门被推开,沈晏清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走了进来。他脚步微有些不稳,脸颊泛着酒后的红晕,眼神也带着几分迷离,但显然还保留着一丝理智,记得今夜是何等重要的日子。
他反手关上房门,倚着门板略缓了缓神,目光投向内室。
只见烛光摇曳下,那道穿着华丽嫁衣的身影依旧端坐在床沿,厚重的红盖头安然覆着,仿佛一直在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归来。
沈晏清见状,略微一愣,在看到桌上已经被吃掉不少的糕点后,随即失笑摇头。银烬何等性子,怎会真像个寻常新嫁娘那般一直枯坐着?这盖头定然是他听到自己回来的动静,才又重新盖回去的。
他心底软成一片,夹杂着酒意涌上的灼热与期待,步伐略显虚浮地走了过去。
在新娘身前站定,他深吸一口气,伸出手,指尖甚至因酒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而微微颤抖,轻轻捏住了红盖头的一角。
缓缓地、郑重地,将盖头掀了起来。
烛光瞬间毫无阻碍地流淌而下,照亮了盖头下的容颜。
凤冠之下,银烬并未施多少脂粉,但他本就昳丽绝伦的容貌在满室红光与金饰的映衬下,竟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、近乎妖异的美感。长睫微垂,眸光在烛火下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泽,平日里清冷的气质被这身嫁衣柔化,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艳色与……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羞赧?
沈晏清呼吸一窒,几乎是看呆了去。酒意放大了他所有的感官,眼前之人美得让他心魂震颤,一时竟忘了言语。
“阿烬……你真美。”他几乎是喟叹般地,无意识地低语出声,声音因酒意而沙哑低沉。
银烬闻言,抬眸睨了他一眼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勾人的弧度,眸光流转间带着明显的调笑:“哦?沈相昔日曾言,自己并非贪图美色之人。如今看来,所言非实?”
沈晏清被他说得耳根一热,酒意都醒了两分。他急忙解释,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认真:“自然不是!我……我并非此意!你何种模样,在我心中皆是最好。只是今日……今日这装扮,格外不同……我……”他有些词穷,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冲击心灵的震撼。
看着他难得的手足无措和急于辩解的模样,银烬眼底笑意更深。
两人距离极近,呼吸可闻。酒气混合着银烬身上清冽的冷香,交织成一种暧昧的气息。沈晏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含着笑意的唇瓣上,那唇色因饮酒和烛光而显得格外润泽诱人。
解释的话语渐渐低了下去。
四目相对,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。
不知是谁先主动,或许只是心意相通的自然吸引,两人的距离在无声中一点点缩短。
红帐不知被谁扯落一角,半遮半掩地拢住床榻,将其间缠绵悱恻、渐入佳境的春光悄然掩藏,只余下断断续续的喘息与压抑的低吟,以及烛火温柔跳跃的光影,见证着这对“新人”迟来却炽热的洞房花烛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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