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下午,下班后,陈平小心翼翼地将父亲陈立诚送到顾小芬家中,被妥善安置在二楼一间舒适的小房间里。
这房间特意避开了西晒,紧邻着波光粼粼的南江,还带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阳台。推开窗户,或是移步阳台,眼前便是开阔的江景——碧波荡漾的宽阔江面,缓缓行驶的轮船点缀其间,对岸的灯火在暮色中次第亮起,倒映在水中,碎成一片摇曳的金光。盛夏时节,阵阵清爽的江风拂面而来,带着湿润的水汽,令人倍感凉爽怡人,瞬间驱散了白日的燥热。
房间里,早已备好了可以摇起放下的专业病床,崭新的被褥枕头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清新气息,一应俱全。各种必需的医疗用品也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床头柜和置物架上,从消毒纱布到温度计、血压计,显得既专业周到,又透出几分家的温馨。
顾小芬的母亲姚婉清,是一位气质温婉、心地极其善良的女性。她不仅精通现代医学知识,更传承了家族世代相传的祖传医术,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医者的沉静与仁爱。
姚婉清每天都会亲自为陈立诚进行治疗,风雨无阻。她将祖传的针灸疗法和精心配制的草药,巧妙地与现代康复手段相结合,为陈立诚进行细致入微的调理。
她的手法异常轻柔却精准无比,每一次银针落下,捻转提插,陈立诚都能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暖流在经络中游走,身体的酸胀与疼痛随之明显减轻。
姚婉清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发自内心的善良,如同涓涓细流,浸润着陈立诚病痛的身躯,也让一旁守候的陈平一家人沉浸在深深的温暖与安心之中。
在姚婉清和顾小芬母女二人日复一日的精心照料下,奇迹般地,还没到两个月,陈立诚原本僵硬麻木的双腿竟渐渐有了知觉,已经能够在陈平或顾小芬的搀扶下,拄着拐杖,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地尝试下地行走了。虽然每一步都迈得艰难,汗水浸湿了额发,但那重新踏在地板上的触感,让他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。
然而,康复之路并非一帆风顺。进入梅雨季节,连日阴雨绵绵,天空仿佛永远蒙着一层灰暗的湿布,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,弥漫在每一个角落。陈立诚的腰椎损伤对这种天气极为敏感,出现了反复的迹象,剧烈的疼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骨缝里钻刺,让他辗转反侧,难以入睡,额上常常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陈平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仿佛那疼痛也扎在他心上。他每天一下班就心急如焚地往顾小芬家赶,脚步匆匆,只希望能为父亲分担一些痛苦,陪伴他熬过这难捱的关头。
这天,陈立诚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,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袭来,他惨叫一声,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,陷入深度昏迷。陈平和顾小芬都急得团团转,束手无策,房间里弥漫着恐慌的气氛。
唯有姚婉清,尽管眉头紧锁,眼神却依然镇定如常。她迅速检查了陈立诚的状况,沉吟片刻,果断决定采用一种更为复杂的针灸疗法。这种疗法需要在头部、脊椎、四肢等多个关键穴位同时施针,并且要精准控制入针的深度、角度、捻转的力度和留针的时间,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。
这种疗法源自她家族的祖传医术,秘不外传,已有数百年历史,曾在多次疑难杂症中发挥奇效,但也凶险异常。 姚婉清将昏迷不醒的陈立诚安置在专门的治疗室,点燃了几根特制的艾条,烟雾袅袅升起,弥漫着淡淡的、带着清苦气息的草药香气,试图驱散阴湿之气,温通经络。
她轻轻握住陈立诚冰凉的手,俯身在他耳边,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地安抚道:“陈大哥,别怕,放松些,我会小心的。”
随后,她凝神静气,让顾小芬递过消过毒的银针,指尖在陈立诚头部至脚部几个关键位置轻轻探触,寻找着那细微却至关重要的穴位。
顾小芬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,忍不住低呼出声:“妈,你……你要施‘通髓针法’?”
‘通髓针法’是姚家医术中的最上乘秘技,向来只传男不传女,规矩森严。但姚婉清自幼对医术便展现出惊人的灵根与悟性,对医道的理解远超常人,家族长辈惜才,最终打破这一沿袭百年的祖训,破例让姚婉清传承了这救命的绝技。
此法的原理是通过特定的针法组合,强行打通全身淤塞的脉络,激活蛰伏的精血元气,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,霸道无比。然而,风险也极大,若施针者功力不足或稍有偏差,力道过猛或穴位失准,病人便可能精血逆乱,一命呜呼,凶险万分。
姚婉清没有回答,只是微微颔首,全副心神都已凝聚在指尖那细如毫发的银针上。
她屏息凝神,眼神锐利如鹰,手腕沉稳如山,第一针精准地刺入头顶百会穴,接着是风府、大椎、命门……每一针落下都迅捷无声,却又精准无比,仿佛能穿透皮肉,精准地找到那深藏于骨髓深处的疼痛源头。
银针在她指下微微颤动着,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。 治疗过程中,陈立诚始终处于深度的昏迷状态,对外界毫无反应,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存在。陈平紧紧握住父亲另一只没有施针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,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顾小芬则在一旁屏住呼吸,全神贯注地协助母亲,适时递上需要的针具或艾绒,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,眼神专注,仿佛天生就是为这救死扶伤的时刻而生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房间里静得只剩下艾条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。
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治疗,姚婉清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终于,她缓缓起出最后一针。
就在针离体的瞬间,昏迷中的陈立诚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,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。紧接着,他原本灰败的脸色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丝红晕,原本微弱急促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悠长。
他虚弱地颤动着眼皮,缓缓地睁开了眼睛,眼神虽然迷茫,但渐渐聚焦,看着周围满脸焦急和关切的人们,尤其是姚婉清疲惫却欣慰的脸庞,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声音沙哑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:“谢谢……谢谢姚大夫……谢谢你们……”
陈平再也抑制不住,眼眶瞬间湿润了,他俯下身,紧紧抱住父亲,声音哽咽:“爸!爸!你醒了!太好了!你一定要好起来,我们都在等你,都在等你回家!”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父亲的手背上。
姜峰通过眼线打听到陈立诚的病情竟在姚婉清的妙手下有所好转,甚至能下地行走,心中顿时充满了嫉妒和强烈的不安。他无法容忍陈平家有任何起色,更担心陈立诚康复后,陈平会摆脱困境,甚至可能威胁到他在厂里的地位。
一个阴险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——他要让陈立诚的病情再次恶化,彻底拖垮陈平,让陈家永无翻身之日。
他立刻找到心腹成奇,在一个僻静的角落,压低声音,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吩咐道:“成奇,听说陈平家那个老不死的,在顾小芬家被伺候得舒坦,居然又能下床走路了?你不准备给他‘祝贺’一下?”
“祝贺?”成奇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,但看到姜峰那诡异而充满暗示的眼神,瞬间恍然大悟,嘴角扯出一个谄媚又阴狠的笑容,转口道:“哦哦!明白,明白!姜哥放心,这两天就给他送上一份‘大礼’!保准让他‘惊喜’!”
“这此你再把事情搞砸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姜峰恶狠狠地说。
成奇很快找到之前被他威逼利诱收买的顾家厨房阿姨刘姨。在一个无人的巷口,他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纸包塞到刘姨手里,眼神阴鸷地盯着她,低声威胁道:“刘阿姨,这可是能‘改善’腰椎损伤的‘特效药’,你记好了,每天悄悄放进陈立诚喝的中药汤里。记住,是‘悄悄’的,别让任何人看见,尤其是顾家母女!”
厨房阿姨刘姨捏着那个小纸包,手微微发抖,脸上露出恐惧和挣扎:“这……为什么要悄悄放?这到底是什么药?”
成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:“学雷锋,做好事不留名呗。陈立诚病好了,我不就做了一件大好事积德了?”他顿了顿,笑容瞬间消失,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住刘姨,加重了语气:“事成之后,我答应你的那笔钱,一分不少。但你要是走漏了风声,或者没办好……”他冷哼一声,威胁之意不言而喻。
刘姨脸色煞白,想到自己那因重病住院的孩子,医院催缴单上的数字像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,家里早已债台高筑。在成奇赤裸裸的金钱诱惑和暴力威胁下,巨大的恐惧和对孩子医药费的绝望最终压倒了良知,她颤抖着点了点头,将那包毒药紧紧攥在手心。
几天后,悲剧发生了。陈立诚服用了掺入不明药物的汤药后,病情突然急剧恶化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险。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在床上,痛苦呻吟,冷汗浸透了衣衫,很快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,气息微弱。陈平和顾小芬都惊慌失措,心急如焚,急忙将他送往市里最好的医院抢救。
在医院里,医生经过一系列紧急处理和仔细检查化验,很快发现了异常——陈立诚血液中含有不明毒素,结合家属描述,最终确认,是服用的中药汤剂里,被人恶意添加了某种强烈刺激神经、加剧疼痛甚至可能导致瘫痪的药物成分!
陈平和顾小芬得知真相,如同五雷轰顶,随即是无边的愤怒。陈平一拳砸在医院的墙壁上,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,他双目赤红,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低吼:“这是谁干的?!谁这么狠毒?!我要让他付出代价!”
然而,当大家冷静下来,认真分析身边每一个可能接触药物的人时,却陷入了迷茫。陈平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,从未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。顾家母女更是陈家的恩人,绝无可能。就连家中的厨房阿姨刘姨,也是跟随顾家母女多年的老保姆,为人勤恳,家里虽然困难但口碑一直不错,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疑点和作案动机。一时间,案情陷入了僵局。
这天,姚婉清像往常一样,进厨房为陈立诚准备煎煮新的药汤。她看见厨房阿姨刘姨失魂落魄地坐在小椅子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,连她进来都没察觉。姚婉清心中一叹,走过去,柔声问道:“刘姨,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我看你这几天心事重重的。”
刘姨猛地回过神,看到姚婉清关切的眼神,慌忙低下头,目光躲闪,只是无力地摇摇头,声音细若蚊蝇:“没……没什么,姚大夫。”
“是不是因为孩子住院费的事?”姚婉清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,拉过刘姨粗糙冰凉的手,轻轻拍了拍,语气温和而了然,“我刚才听小芬说,你孩子这次生病住院,情况挺严重的,手术加上后续治疗,欠了医院将近一万元医疗费还没着落,心里着急吧?让我问问你情况。”
说着,她将一个厚厚的、用报纸仔细包好的纸包放在刘姨颤抖的手中:“这是一万元,你先拿去给孩子垫上,救命要紧。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,别总是一个人藏在心里硬扛。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,早就是一家人了,千万不要见外了。” 纸包沉甸甸的触感,姚婉清那温暖的话语,像一把钥匙,瞬间击溃了刘姨心中最后一道防线。巨大的愧疚、恐惧和感激如同洪水般冲垮了她的理智。“我……
“我对不起你们……对不起啊姚大夫!”刘姨终于“哇”地一声痛哭失声,整个人从凳子上滑下来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姚婉清面前,涕泪横流,将成奇如何两次找她威胁利诱、逼迫她在药里下药的事情,一五一十,和盘托出,忏悔之声充满了整个厨房。
姚婉清静静地听完这骇人听闻的真相,脸上掠过震惊和痛心,但她很快控制住情绪。
她没有责骂,也没有推开刘姨,而是弯下腰,用力将痛哭流涕的刘姨扶起来,让她重新坐好,递过纸巾,声音依旧带着安抚的力量:
“唉,傻妹子,快起来。你老伴走得早,这些年你们母女俩相依为命,拉扯孩子长大,我知道你也不容易,心里苦。这事既然说出来了,就不要太放在心上折磨自己了。以后啊,擦亮眼睛,别再受那些坏人的骗了,有什么难处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”
刘姨听着这番宽容体谅的话,看着姚婉清真诚的眼神,再想想自己做的糊涂事,越听越是惭愧难当,不禁再次放声大哭,哭成了泪人。这份在绝境中伸出的援手和不计前嫌的宽容恩情,让她对顾小芬母女充满了发自肺腑的、刻骨铭心的感激和忠诚。
警方得到顾小芬的正式报警后,迅速介入调查。有了刘姨的关键证词和指向性线索,调查很快有了眉目。经过一番周密的侦查和取证,最终锁定了幕后指使者成奇。成奇被警方依法传唤,在审讯室强大的心理攻势和证据面前,他最初还想狡辩,但很快心理防线崩溃,终于承认了自己受姜峰指使,购买药物并胁迫刘姨投毒的犯罪事实,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——牢狱之灾。
然而,事情并未就此结束。没过几天,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:成奇竟然头发梳得油光蹭亮,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,大摇大摆地又出现在工厂里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警方那边传来的消息是,由于关键物证(下药的药渣等)被销毁,加上姜峰动用了某些关系进行干预施压,最终以“证据不足”为由,将成奇释放了。
成奇在上班的路上遇见姜峰,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,小跑着迎上去,麻利地掏出打火机为姜峰点烟。
姜峰深吸一口烟,眯着眼,将浓浓的烟雾故意朝着成奇脸上喷去,语气充满了鄙夷和恼怒:“成奇,我真他妈不知道是该给你一巴掌还是给你一脚!让你办点事,没有一件是做得干脆利索、不留手尾的!你他妈就是个废物!”
他凑近成奇,压低声音,却字字如刀:“要不是老子还有点门路,花了大力气把你捞出来,你他妈现在还在那个破牢房里蹲着呢!猪队友!”
成奇被烟呛得咳嗽,却不敢躲闪,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笑容,连连点头哈腰:“是是是!姜哥教训的是!都是我蠢,没把事情办干净!谢谢姜哥!谢谢姜哥捞我!我以后一定小心,一定小心!绝不再给姜哥添麻烦!”
陈平和顾小芬得知成奇被释放的消息后,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。他们紧握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愤怒于姜峰的无法无天和手段卑劣,无奈于对方背后那看不见却强大得令人窒息的势力。
但他们也明白,愤怒解决不了问题。姜峰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,这次不成,必然还有下次。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,时刻提防,同时也要想办法积蓄力量,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风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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