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蓝海创投的赵明一行人，王刚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，心里那点因为拒绝巨款而产生的细微波澜很快就平复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坚定。这件事，他得跟兄弟们说清楚。
他走到办公区，拍了拍手，吸引了正在忙碌的众人注意：“鹏子，晶子，还有大家，要是手头不急的活儿，咱们稍微开个小会。”
李鹏从电脑后抬起头，推了推眼镜，王晶也放下手里正在打包的样品，和其他几个员工一起围了过来。大家在新办公室里还没正式开过几次会，都有些好奇。
王刚没去会议室，就让大家随意地坐在办公区空闲的椅子上或靠着工位。他拉了把椅子坐下，脸上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。
“刚才是‘蓝海创投’的人。”王刚开门见山。
“蓝海创投？听着挺专业啊，干嘛的？”王晶下意识地问。
“投资公司，就是……给人投钱的。”王刚解释道，然后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李鹏和王晶，“他们想给咱们公司投五百万。”
王晶手里的玻璃杯猛地一顿，半口温水晃出来溅在袖口。眼睛倏地睁大，瞳孔缩成小小的圆点，原本松弛的嘴角僵在半空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过了两秒，他才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耳朵，喉结滚动着重复：“你说多少？”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。
李鹏也明显愣住了，扶眼镜的手都停在了半空，脸上写满了震惊。其他几个员工更是发出了低低的惊呼，互相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。五百万，对于他们这个小城起家的团队来说，无疑是个天文数字。
“真的。”王刚肯定地点点头，看着兄弟们震惊的表情，他故意停了几秒，才缓缓说出下半句，“不过，我给拒了。”
“拒了？！为啥啊刚哥！”王晶第一个喊出声，满脸的肉疼，“五百万啊！咱们得卖多少饵料多少鱼竿才能赚回来？有了这钱，咱们不是能一下子干好多大事？请最好的设计师，打最猛的广告，说不定明年就能成全国名牌了！”
李鹏虽然没像王晶那么激动，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，他看着王刚，语气带着不解：“刚哥，这是个机会啊。是不是他们条件太苛刻了？占的股份太多？还是对我们指手画脚？如果只是占股，只要不影响咱们决策，引入资金加快发展，我觉得……可以考虑啊。” 他是搞技术的，深知要想把产品做到极致，研发投入是无底洞，这笔钱能解决太多问题。
王刚看着两位最亲密的兄弟，心里明白他们的想法。他笑了笑，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把刚才赵明说的话，以及自己最后的决定和考虑，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。包括资本关注的KpI、GmV增长、快速扩张和退出路径，也包括他自己担心的——怕跑得太快丢了初心，怕为了数据忘了本分，怕以后做的每一个决定，首先想的不是钓友们需不需要、喜不喜欢，而是数据漂不漂亮、回报率高不高。
“鹏子，晶子，”王刚的语气变得深沉，“咱们弄这个‘渔乐拾光’，最开始是为了啥？是为了赚大钱吗？ 可能有一部分是，但更多的，是因为咱们自己就好这一口，喜欢钓鱼，喜欢拍摄，喜欢琢磨，喜欢跟屏幕前的兄弟们分享。咱们能起来，靠的不是多会搞数据，而是咱们实打实的产品，和咱们这份看起来有点‘轴’的实在劲儿。”
他指了指办公室里堆放的各种钓具样品：“要是拿了那五百万，咱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，为了一个浮漂的漆水不够完美，就跟厂家磨半个月？还能不能为了测试一款新饵料，在河边一蹲就是一整天，不管它拍出来流量好不好？我怕到时候，会有人拿着数据报表跟咱们说，这个不划算，那个投入产出比太低，别做了。”
办公室里安静下来，只有窗外的车流声隐隐传来。王晶张了张嘴，没再说话，似乎在消化。李鹏的眉头依旧皱着，眼神里挣扎明显，理智上他觉得王刚说的有道理，但情感上，那五百万的诱惑和可能带来的技术飞跃，又让他难以割舍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响起，是坐在李鹏旁边、正在整理直播稿件的沈燕。她怀孕后减少了出镜，但还在负责一些文案和策划工作。
她轻轻放下手里的稿子，看着李鹏，柔声说：“鹏哥，我觉得刚哥说得对。”
大家都看向她。沈燕微微笑着，摸了摸自己已经很明显的小腹，说道：“咱们做这事，就像……就像养孩子。” 这个比喻让众人都是一怔。
“你不能指望一个孩子，靠着打激素、拼命催肥，一下子就长成个大高个儿。那样长起来的，身子骨可能是虚的，不结实。”沈燕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，“咱们‘渔乐拾光’现在，就像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。刚哥带着咱们，一口奶一口饭地喂着，虽然慢一点，但每一步都踩得实实在在，骨头是硬的，根基是稳的。”
她看向李鹏，眼神温柔而坚定：“我知道你想把产品做得更好，需要钱。但有些东西，比钱更重要。是咱们这帮人的心气儿，是咱们做东西的那份良心，是屏幕前那些钓友因为信任咱们，才愿意买咱们东西的那份情义。这东西要是没了，就算一下子做大了，也长不了。我觉得，刚哥拒绝，不是不想公司好，恰恰是想让公司能好得更长久，更像咱们自己的样子。”
沈燕这番话，像一阵温润的风，吹散了李鹏眉宇间的纠结。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，又看了看王刚和王晶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，伸手挠了挠头：“嘿……你这么一说，我倒成了钻钱眼儿里的那个了，也是呢，刚子又不是傻子，给五百万都不要，嗨，我又傻逼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看向王刚，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澈和认同：“刚哥，我明白了。是我想岔了。咱们这摊子，确实是这么回事。慢慢来就慢慢来，稳当！那五百万，拿着是烫手，拒绝了心里踏实！”
王晶挠着头发尴尬的说：“对！踏实！燕子姐说得太对了！咱们就按自己的步子来，赚多赚少，心里痛快！要是为了点钱，把自己弄得不像自己了，那才没劲呢！”
看着兄弟们重新凝聚起来的眼神，王刚心里最后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。他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，用力地点点头：“好！那咱们就还按老规矩，一步一个脚印！把产品做好，把内容做扎实，对得起跟着咱们的每一个兄弟！”
“没错！”
“必须的！”
办公室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起来，那五百万带来的短暂冲击，此刻已化为了团队更加坚定的凝聚力和向心力。他们的路，还是要按照自己的节奏，稳稳地、慢慢地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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