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巢的低语还在耳边回荡，程知遥靠墙站着，左手死握着那支神经阻断剂。针头已经空了，她的手臂在抖，不是因为药效，是因为血流得太多。
林夕站在三步外，脸上的黑线还在动，但她没再扑上来。她只是看着程知遥，眼睛忽明忽暗，像信号不稳的灯。
“你打不过我。”林夕说，声音还是混的，“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。”
程知遥没说话。她把注射器扔了，右手按住腹部的伤口，指缝里全是血。她知道她说得对。但她也知道，现在不能退。
她低头看口袋里的罗盘。它一直在发烫，烫得像是要烧穿布料。
“仓仔。”她开口，声音有点哑，“还能撑多久？”
小熊飘在眼前，像素块闪得断断续续：【系统负荷97%……仓库锁定状态……无法执行复杂调取……】
“行。”程知遥咬牙，“那就别调东西，帮我开个口就行。”
她慢慢蹲下，右腿一软差点跪倒。她用斧头撑地，左手把罗盘掏出来。铜壳已经被体温烤热，指针微微颤动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她记得姜明川说过一句话——“这玩意儿认心跳。”
她当时没信。现在她信了。
她撕下发带，缠住罗盘边缘。布条染了血，滑腻腻的，但她绑得很紧。然后她把掌心贴上去，压住那道刚被骨刺划开的伤。
血顺着纹路流进缝隙。
下一秒，罗盘猛地一震。
指针像活了一样，突然弹起，直接扎进她掌心！
“呃！”程知遥闷哼一声，整个人往后一仰。痛得她眼前发白，但她没松手。她知道这时候松手就全完了。
就在剧痛炸开的瞬间，空中浮现出一道影像。
是姜明川的机械义眼。
蓝光一闪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：“启动自毁程序……带着数据……别回头。”
影像只维持了两秒，随即消失。但罗盘屏幕上跳出一行字：
**倒计时：00:07:00**
程知遥喘着气，抬头看向林夕。她发现林夕的脸色变了。皮肤开始泛出细小的晶体光泽，像是冰霜从内往外长。
“你要死了。”林夕忽然说，声音清了一些，“这个空间会炸，你也活不了。”
程知遥冷笑：“那你还不跑？”
林夕没动。她抬起手，掌心浮现出一团淡蓝色的光。那是她的幻术核心，最后一部分意识载体。
“我不是来救你的。”她说，“我是来完成任务的。”
话音落下，地面开始裂开。裂缝里涌出红光，像是岩浆，又不像。空气变得灼热，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
仓仔疯狂闪烁：【警告！能量共振异常！检测到高阶异形信号注入！】
程知遥想后退，但脚下一滑，整个人摔进一条新裂的沟里。她挣扎着想爬起来，却发现右手被卡住了。
林夕朝她走来。
每一步，身体就更透明一分。她的头发不再飘动，而是像静止在风里。瞳孔完全变成金色竖线，嘴角裂开一道细缝，流出淡金色液体。
“你说过……”她停在沟边，低头看程知遥，“发卡很配我。”
程知遥愣了一下。
那是她在绿洲篇送出去的东西。一个普通的金属发卡，上面刻了个笑脸。她以为林夕早就不记得了。
“你还留着？”她问。
林夕没回答。她突然俯身，一把抓住罗盘。
“别——！”程知遥想阻止，但来不及了。
林夕的手狠狠按下去，把幻术核心塞进罗盘中央的凹槽。
“咔”的一声，像是锁扣闭合。
整个空间猛地一震。
时间像是卡住了。声音没了，光线扭曲成螺旋状，眼前的画面开始分层。一层是现在——母巢核心区，爆炸前七分钟；另一层是过去——绿洲湖边，阳光正好，林夕笑着把发卡别在耳边，转身说：“你看，是不是很好看？”
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，持续了三秒。
然后全部碎裂。
程知遥被一股力量掀飞，撞在墙上。背部剧痛，眼镜飞了出去，但她顾不上捡。她蜷在地上，左手本能地护住胸口，右手还死死攥着罗盘。
它断了。指针不见了，外壳裂成两半。但中间那个凹槽里，嵌着一枚发卡。
就是她送出去的那一枚。
她听见林夕的声音，很轻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：“原来你一直在等这个……我也一样。”
她想抬头，但视线模糊。耳朵嗡嗡响，像是有高压电流穿过脑袋。她只能看见林夕的身影站在红光中，一点点变淡，最后化成无数光点，飘散在空气中。
没有爆炸声。
也没有惨叫。
只有罗盘残件发出的微弱蓝光，一闪一闪，像是心跳。
程知遥趴在地上，手指抠进地面。她知道自己该起来，该跑，该去找下一个节点。但她动不了。
她太累了。
七分钟倒计时还在走。屏幕上的数字跳到 **00:06:12**。
仓仔终于恢复一点信号，小熊歪歪扭扭地飘过来：【系统回收完成……所有散落数据已归档……下一步指令待接收……】
程知遥没理它。她慢慢把手伸进衣领，摸出那枚一直戴着的发卡。她把它摘下来，颤抖着，插进罗盘断裂处的缺口。
“啪。”
一声轻响。
罗盘残件突然亮了一下，蓝光扫过整个空间。那些正在蔓延的裂缝停止了扩张，红光也开始退去。
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她只知道，林夕最后做的那件事，不是攻击，也不是背叛。
是交接。
她撑着墙，一点一点站起来。腹部的伤还在流血，左掌被指针刺穿的地方也在渗血。她把罗盘残件塞进背包夹层，用外套压住。
她没再看四周。
她知道这里很快就会塌。
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须活着走出去。
因为她拿到了真相。
不是谁说的，不是系统给的，也不是某个影像透露的。
是林夕用命拼出来的。
她迈出第一步，脚踩在一块碎裂的晶体上。咔嚓一声，像是踩断了某种连接。
身后，母巢核心区开始崩塌。天花板掉落，红光翻滚，气浪推着残骸四处乱飞。
她没回头。
她只往前走。
走到通道尽头时，她停下。
地上有一张烧焦一半的纸片，被气流卷到她脚边。
她弯腰捡起来。
上面印着几个字，墨迹模糊，但还能看清：
**通缉令**
姓名栏是空白的。
但编号旁边，贴着一张小小的、褪色的照片。
照片上的人，穿着冲锋衣，扎着高马尾，戴着圆框银边眼镜。
正是她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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