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机阁“青鸾弩”折翼黑风山麓的消息,如同一场席卷北疆的飓风,其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一场局部战斗的胜负。它彻底打破了北疆各方势力之间那微妙的平衡,也彻底改变了王允与林枫之间斗争的维度。
朔方城内,王允在暴怒吐血之后,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与阴鸷。天机阁的失利,不仅意味着他斩断铁山城经济命脉的计划破产,更意味着他借用的“超然势力”这张王牌,在铁山城那令人心惊的硬实力面前,效果大打折扣。他不得不重新评估林枫的真实实力,以及继续硬碰硬可能带来的、他自身也无法承受的后果。
而铁山城方面,盐场保卫战的胜利,尤其是林枫、石蛮、苏晓展现出的超凡战力,极大地鼓舞了军民士气,更如同给悄然成立的“北疆抗盟”注入了一剂强心针。越来越多的中小势力、失意军官、寒门士子,开始更加主动地向铁山城靠拢,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传递着消息与投诚之意。铁山城的“势”,在兵家道种的统御下,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积聚、膨胀。
然而,就在这北疆暗流汹涌、格局将变未变的微妙时刻,一个更加重量级、足以搅动整个天下风云的消息,如同九天惊雷,轰然传至——大周王朝柱石,被誉为“军神”,执掌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,皇甫极,即将奉旨东巡,巡视北疆防务!
消息传来,无论朔方还是铁山城,乃至西凉、江东,所有势力的目光,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。皇甫极,这个名字本身,就代表着大周王朝的武力巅峰,代表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甚至在一定程度上,代表着朝廷的意志!
“皇甫极……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东巡?”铁山城守备府内,林枫看着手中那份由沈万金通过特殊渠道、以最快速度送来的加急密报,眉头微蹙。密报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,却重若千钧:“皇甫极已离京,率三千‘龙骧铁骑’东行,名义巡视北疆,肃清边患,不日将抵朔方。”
陈文轻摇羽扇,面色凝重:“主公,此事非同小可。皇甫极此人,非同一般边镇将帅。他出身顶级门阀皇甫家,自身武道修为深不可测,传闻已至‘武圣’门槛,用兵如神,战功赫赫,在军中威望极高,当今天子亦对其极为倚重。其麾下‘龙骧铁骑’,乃大周第一等精锐,全员武者,装备精良,据说其统领级军官,皆配有攻防一体的制式法器。他此次东巡,绝不仅仅是巡视那么简单。”
苏晓也轻声补充,带着一丝忧色:“我曾在京中时,听宫中御医提起过,皇甫极修炼的乃是皇甫家世代传承的《皇极惊世典》,此功法至阳至刚,蕴含一丝真龙之气,对邪祟、阴魂、乃至非正统的势力,有着天然的克制与压制。他若亲至,其气息本身,就可能对北疆的局势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。”
沈万金擦着汗,苦着脸道:“这位大爷可是个真正的煞星,眼里揉不得沙子,而且……极其护短,对敢于挑战朝廷权威者,向来手段酷烈。他这次来,王允那老小子肯定会拼命抱大腿,把咱们铁山城说成是拥兵自重、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!”
林枫沉默着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识海中的兵家道种缓缓旋转,试图推演这位突如其来的“军神”可能带来的变数。皇甫极的介入,无疑让本就复杂的北疆棋局,变得更加波谲云诡,凶险万分。这不再是局限于北疆的内斗,而是可能直接面对大周王朝最锋利的那柄剑!
“是危机,也是机遇。”良久,林枫缓缓开口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“皇甫极亲至,王允必然倾力迎合,这或许会让他露出更多破绽。而且,若能在此等人物面前,展现我铁山城并非叛军,而是保境安民、军纪严明、可堪大用的边军劲旅,或许……能争取到一丝转机,至少,能暂时稳住朝廷,避免被直接定性为‘国贼’。”
他看向陈文:“先生,立刻搜集所有关于皇甫极的性格、喜好、用兵习惯、乃至其麾下主要将领的详细信息。我们要做到知己知彼。”
“沈先生,动用你一切关系,密切关注皇甫极东巡队伍的行程、动向,以及……王允那边的接待准备,看看他们到底要玩什么花样。”
“苏姑娘,有劳你准备一批最好的疗伤、滋补、静心的丹药,不必吝啬药材,要极品。或许……会用得上。”
“张贲、石蛮、赵黑虎!”
“末将在!”三人齐声应道。
“即日起,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!但同时,严明军纪,整顿军容,加强巡逻,确保辖境内治安平稳,路不拾遗!我们要让那位皇甫太尉看看,我铁山城治下,是何等气象!”
“得令!”
随着林枫一道道命令下达,铁山城这头刚刚展露獠牙的雄狮,暂时收敛了锋芒,开始以一种更加内敛、更加沉稳的姿态,应对即将到来的、可能决定命运的风暴。
与此同时,朔方城内,则是另一番景象。
王允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,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活力。他亲自督办,将刺史行辕扩建修缮,极尽奢华之能事,准备作为皇甫极的下榻之所。城内主要街道张灯结彩,净水泼街,黄土垫道,所有商铺被要求统一规制,营造出一副太平盛世的假象。他更是将自己这些年搜刮的奇珍异宝,精心挑选出最珍贵的一部分,准备作为献给皇甫极的“心意”。
“太尉此次东巡,乃是天赐良机!”王允在自己的密室内,对幽魂子和王嫣然兴奋地说道,“林枫小儿猖狂,正可借太尉之手,将其一举铲除!只要太尉点头,他那铁山城,弹指可破!”
王嫣然也美眸闪烁:“父亲,听闻皇甫太尉有一女,名为王清岚,虽非其亲生,但极受宠爱,有才女之名,此次似乎也随行而来。女儿或可从她那里,寻得契机。”
幽魂子则阴恻恻地提醒:“宗主,皇甫极非是易与之辈,其身边必有高人。我们还需小心行事,投其所好,更要……准备好足够的‘投名状’,比如,林枫‘勾结北漠、私蓄兵力、僭越制度’的种种‘铁证’!”
“放心,本官早已准备周全!”王允志得意满,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枫覆灭的下场。
就在这各方势力的密切关注与紧张准备中,半月之后,一支气势恢宏、杀气凛然的队伍,出现在了朔方城西的官道上。
队伍前方,是三百名骑士,人人身着亮银明光铠,头盔上插着鲜艳的赤缨,背负强弓,腰挎横刀,胯下战马皆是神骏异常的河西龙驹,步伐整齐划一,一股百战精锐的惨烈杀气扑面而来,正是皇甫极的亲卫前哨。
紧随其后的,便是主力。三千龙骧铁骑,玄甲红袍,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洪流,马蹄声汇聚成沉闷的雷音,震得大地微微颤抖。骑士们眼神锐利,气息彪悍,最令人心惊的是,他们每个人的铠甲之上,都隐隐流动着一层淡金色的、仿佛与整个军阵连为一体的微弱光晕,那是大型军阵加持与制式法器的效果!
在这钢铁洪流的中央,是一辆由八匹毫无杂色的神骏白马牵引的、巨大而古朴的青铜战车。战车并无过多华丽装饰,只有斑驳的战争痕迹与一些古朴的云雷纹,却自然散发着一股镇压四极、横扫八荒的磅礴气势。
战车之上,傲然屹立着一人。
此人身材并非十分高大,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、仿佛能撑起苍穹的伟岸之感。他并未穿着全副铠甲,只是一身暗紫色的常服,外罩一件玄色大氅,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。他的面容看上去约莫四十许,古拙如同大理石雕刻,棱角分明,一双眸子开合之间,并无精光四射,却深邃得如同浩瀚星空,仿佛能容纳万物,又能看穿一切虚妄。他仅仅是站在那里,便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,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,心生敬畏。
他,便是大周太尉,军神,皇甫极!
在战车之侧,稍靠后的位置,有一辆稍小些的、覆盖着青色帷幔的马车,帘幕低垂,看不清内里情形,想必便是那位传闻中的义女王清岚的座驾。
王允早已率领朔方城文武百官,身着最隆重的官服,在城外十里长亭处,恭敬等候。见到那青铜战车与车上那尊如同神只般的身影,王允立刻带着众人,趋步上前,深深跪拜下去,声音带着无比的谦卑与激动:
“北疆刺史王允,率朔方文武,恭迎太尉大人东巡!太尉大人一路辛劳,威仪浩荡,实乃北疆万千军民之福!”
皇甫极的目光,如同实质般扫过跪伏在地的王允等人,并未立刻让其起身,而是缓缓抬眸,望向了远方铁山城的方向,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关山,落在了那片正在崛起的土地之上。他的嘴角,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、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北疆的水,果然被他这一来,彻底搅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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