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如怒兽般咆哮,卷起枯叶与沙石,狠狠拍打在牛车简陋的帆布顶棚上,发出噼啪乱响。
几乎是陆超话音落下的瞬间,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幕,紧接着,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山谷间轰然炸开,仿佛要将整座山峦劈成两半。
小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,下意识地往苏清叶怀里钻得更紧了。
“坐稳了!”陆超低喝一声,猛地一抖缰绳,那头温顺的老牛也感受到了危险,哞叫一声,甩开四蹄奋力向前冲去。
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,瞬间就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雨幕,视线所及之处,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混沌。
车轮在泥泞的山路上疯狂打滑,每一下颠簸都像是要将人的骨头震散。
苏清叶一手紧紧揽住小芽,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车辕,身体随着牛车的冲势紧绷成一张弓。
她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帘,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模糊的隘口。
然而,天灾面前,人力终究显得渺小。
当他们终于冲到记忆中那座独木桥的位置时,三人的心齐齐沉了下去。
哪里还有什么桥!
平日里清澈见底、仅没过脚踝的山溪,此刻已经化作一条浊浪翻滚的狂暴黄龙。
汹涌的洪水裹挟着泥沙与断木,发出沉闷的咆哮,那根充当桥梁的粗壮原木早已不见踪影,只剩下两岸被冲刷得光秃秃的豁口。
“该死!”陆超一把勒住缰绳,牛车在距离洪流不到五米的地方堪堪停下,溅起的泥水糊了满脸。
他跳下车,不顾冰冷的雨水浇头,几步冲到岸边,探身向下望去。
水流的冲击力大得惊人,连岸边的岩石都在微微震颤。
他捡起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扔进水里,连个水花都没激起,便被瞬间吞没。
“水太深,流速太快,过不去了。”他回到车边,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身为特种兵王的经验告诉他,强行渡河,无异于自杀。
暴雨如注,气温在迅速下降。
小芽怀里用藤条编成的小兔子已经被雨水打湿,蔫蔫地耷拉着脑袋,她的小脸也冻得发白,嘴唇微微颤抖着。
末世十年,苏清叶的本能早已将“制定备用逃生路线”刻进了骨子里。
在发现桥被冲垮的那一刻,她脑中已经闪过了至少三个备选方案:A,退回基地旧址,但路程太远,黑夜雨天风险倍增;b,弃车,携带少量物资攀爬西侧峭壁绕行,但带着小芽几乎不可能;c,寻找附近可供庇护的山洞。
可就在她准备开口说出最稳妥的c方案时,她看到陆超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,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小芽身上,然后用那双坚实可靠的手,轻轻拍着孩子的背。
她又看到小芽虽然害怕,却没有哭闹,只是仰着小脸,用全然信赖的目光看着他们。
那瞬间,苏清叶脑中所有关于风险评估、生存率计算的冰冷数据,仿佛被一股暖流融化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了那股熟悉的、催促她立刻行动的焦躁感。
她伸手,将小芽头顶被雨水打湿的碎发拨到耳后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:“不急,等雨停。”
她第一次,在危机面前,选择了“等待”,而不是“逃离”。
陆超看了她一眼,”
半小时后,三人终于躲进了那间四面漏风的护林站。
陆超很快生起一堆火,噼啪作响的火焰驱散了屋内的阴冷与潮气。
他心灵手巧地用几根湿木棍搭了个简易的架子,将三人湿透的衣物一一晾在火堆边。
温暖的橘色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,将窗外狂风暴雨的末日景象隔绝开来。
苏清叶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了仅剩的半袋米。
这是她从家里带来的,为了让小芽在路上也能喝到热粥。
她熟练地淘米、加水,将小小的行军锅架在火上。
这一次,她没有再分心去警戒四周,而是专注地看着锅里的米粒在水中翻滚、舒展,渐渐变得粘稠。
很快,一股纯粹的、温暖的米香弥漫了整个小屋。
火候刚好。
小芽捧着陆超用木头临时削成的小碗,小口小口地啜着热粥,冻僵的小脸渐渐恢复了红润。
她忽然抬起头,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,认真地问:“苏妈妈,我们以后……再也不用跑了吗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根柔软的羽毛,轻轻拂过苏清叶的心尖。
她怔住了,目光越过小芽的头顶,望向窗外那片被狂风骤雨鞭挞的黑暗世界。
那里有变异的怪物,有叵测的人心,有永不停歇的天灾。
她曾以为,奔跑与战斗,是她永恒的宿命。
可现在,她看着眼前这团温暖的火焰,看着身边这个沉默却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,看着怀中这个视她如全世界的孩子。
她慢慢地、清晰地开口,像是在回答小芽,又像是在告诉自己:“对。只要你想停下的地方,就是家。”
次日清晨,雨势终于转小,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。
但河水依旧浑浊翻涌,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。
陆超检查完装备,正准备带着她们绕道三十里外的下游渡口,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,踩着泥泞的积水而来。
“有人!”苏清叶瞬间警觉,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。
门被轻轻敲响,一个年轻而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请问……苏小姐和陆先生在里面吗?”
陆超上前拉开门,门外站着两名穿着统一制式雨衣的年轻巡哨。
他们浑身湿透,肩上却合力扛着一个用浮木和绳索捆扎成的简易浮筏,手里还提着铁桩和钢缆。
“文秘书昨夜收到气象站的紧急通报,预测到这场暴雨可能会导致山洪,她计算了你们的脚程,预判你们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附近。”其中一名巡哨抹去脸上的雨水,露出一张被风雨磨砺得黝黑却充满朝气的脸,“她说,‘奠基者不该淋雨’,所以派我们连夜赶来,带上工具帮你们架一座临时桥。”
奠基者。
这个称呼让苏清叶的眼神微微一动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抱着臂,冷眼旁观他们如何“施工”。
只见两人没有丝毫犹豫,一人负责勘测两岸最稳固的土层,另一人则利落地将带来的铁桩深深砸入地面。
他们没有用蛮力去横跨河流,而是巧妙地利用上游一棵被洪水冲倒、恰好卡在河道中的大树作为天然支点,将钢缆一端固定,另一端用滑轮组牵引到对岸,迅速拉起了一条稳固的渡河索道。
整个过程高效、冷静、有条不紊,充满了土法炼钢式的智慧,并且没有动用基地任何大型机械或主力资源。
苏清叶的瞳孔微缩,她悄然转向陆超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:“这个方法……是你教的?”
陆超缓缓摇头,眼中同样带着一丝赞许:“不是。是上个月他们在南坡修引水渠时,为了跨越沟壑,自己想出来的办法。”
原来,他们已经不只是在模仿,更在创造。
午后,一座坚固的索道桥横跨在咆哮的河水之上。
两名巡哨仔细检查了每一处绳结,确认万无一失后,才向苏清叶和陆超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,准备返程。
临行前,为首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东西,递了过来:“文秘书让我们带上的。”
苏清叶接过,打开油纸包,里面没有信,也没有任何贵重物品。
只有一小撮新磨的、还带着温热气息的麦粉,和三颗用盐腌得透亮的蒜头——正是她从前在基地时,最爱用来配粥的小食。
“文秘书说,你们可能饿了。”年轻人挠了挠头,憨厚地笑了,“她还交代,千万别回礼。她说,‘你们送过的,早就够了’。”
目送着那两个年轻的身影消失在雨雾弥漫的山林中,苏清叶在桥头久久伫立。
河风吹起她的发梢,也吹动着她那颗曾如寒铁般坚硬的心。
她终于转身,从贴身的口袋里,取出了那个跟随了她两世、承载了她所有安全感的古玉吊坠。
她没有再看它一眼,而是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厚重铁盒,将吊坠轻轻放入其中,然后“咔哒”一声,锁紧了盒盖。
当她再次抬起头,迎着风雨走向陆超和小芽时,她的脚步,仿佛比来时轻盈了许多。
身后,曾经象征着她杀戮与荣耀的野蔷薇,正攀附在废墟的残墙上,在风雨中摇曳生姿,一朵,又一朵,倔强地绽放开来。
牛车平稳地驶过了临时搭建的索道桥。
雨已经完全停了,但天空并未放晴,反而阴沉得更加厉害。
一阵风吹过,不再是暴雨前那种潮湿温热的风。
那风里,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、利刃般的阴冷。
陆超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一顿,他抬起头,看着天边那铅灰色的云层,眉头再次紧紧锁起。
这感觉……不对劲。
秋收还未结束,但这风,却像是从深冬的冰原上吹来的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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