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出租车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，周六安还在喋喋不休地畅想着他的“灵异主题乐园”商业蓝图，从“怨魂过山车”到“鬼打墙迷宫”，说得唾沫横飞，仿佛下一秒就能融资上市。
陈续靠在椅背上，闭目凝神，但眉头却微微蹙起。视网膜上，那条关于城南旧城区“认知扭曲”领域的系统警告并未消失，反而在持续闪烁，旁边还多了一个不断攀升的“影响范围”数值。
【警告：区域性‘共识现实’协议正在被未知进程修改！】
【位置：城南旧城区，桂花巷片区。】
【表现形式：群体性认知偏差，逻辑自洽性降低，现实锚定性减弱。】
【威胁评估：中度（暂定）。如不干预，可能演变为大规模‘信息茧房’或‘现实悖论’。】
“共识现实”被修改？陈续琢磨着这个词。这比单纯的怨念数据淤积要麻烦得多。怨念是垃圾数据，清理掉就行。但修改“共识现实”，相当于在直接篡改操作系统的基础配置文件，让所有接入这个“局域网”的用户（即那片区域的居民）看到、听到、甚至相信某种被扭曲的“事实”。
这手段，可比弄个鬼影吓人高级多了，也阴险多了。
“不去城南了。”陈续突然开口，打断了周六安关于“孟婆汤奶茶店”的构想。
“啊？又不去了？”周六安一愣，“那咱去哪儿？”
“先找个地方吃饭。”陈续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，“我请客。”
半小时后，两人坐在了一家街边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里。陈续点了几个家常菜，又要了一大盆米饭。经过昨晚的折腾，他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。
周六安倒是没什么胃口，主要还在心疼他那差点实现的商业帝国梦，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。
“大哥，您刚才说城南……到底咋回事？听着比林家祖坟还邪乎？”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。
陈续扒拉着饭菜，含糊道：“有点像……集体被忽悠了。”
“传销？”周六安眼睛一亮，“这个我熟啊！当年我也差点被拉进去，幸亏我机智，反手就把他们窝点举报了！”
“比那个麻烦。”陈续放下碗，擦了擦嘴，“传销是忽悠你掏钱，这个是……忽悠你相信某种‘事实’，并且你会自己找理由来圆这个谎，让这个‘事实’在你脑子里变得合理。”
周六安听得云里雾里：“啥意思？”
“举个例子，”陈续指了指饭馆墙上贴着的旧菜单，“假如有个力量，让这条街上所有人都‘认为’这家店的招牌菜其实是‘仰望星空派’，并且打心底里觉得这很正常，很美味。你会怎么样？”
周六安看了一眼菜单上印着的红烧肉图片，想象了一下换成死鱼头瞪着眼睛的派，顿时一阵恶寒：“那……那肯定是见鬼了啊！”
“不，”陈续摇摇头，“你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，然后慢慢接受这个‘事实’，甚至可能主动跟新来的客人推荐‘我们家仰望星空派可是一绝’。因为周围所有人都这么说，都这么认为，你会觉得是自己记错了。”
周六安张大了嘴巴，感觉这比真见鬼还吓人：“这……这不就是把人当傻子耍吗？”
“比那更糟。”陈续神色凝重，“如果这个被扭曲的‘共识’范围扩大，或者内容变得更极端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他想到了系统提示里的“现实悖论”，那玩意儿一旦形成，可是能引发局部规则崩溃的。
就在这时，饭馆门被推开，一个穿着某平台制服的外卖员急匆匆走进来，对着柜台喊道：“老板，87号单好了没？客户催得急！”
老板应了一声，从后厨拿出一个打包袋递给他。
外卖员接过袋子，看了一眼上面的小票，突然“咦”了一声，挠了挠头，对着老板疑惑地问：“老板，你这……你这‘五彩斑斓的黑米饭’，它……它真的是黑的吗？我怎么记得你家以前没这菜啊？”
老板愣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：“小哥你记错了吧？这菜我们卖了快半年了，可是招牌！就是用特殊黑米做的，营养好着呢！”
外卖员将信将疑地又看了看小票，嘀咕道：“是嘛……可能是我记混了。”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。
陈续和周六安对视一眼。
五彩斑斓的黑？
还卖了半年招牌菜？
周六安压低声音：“大哥，这……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……认知扭曲吧？这饭馆也在城南？”
陈续微微点头，目光锐利地看向柜台后的老板。在他的系统视界里，老板身上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、但确实存在的异常信息波动，与整个饭馆的环境隐隐相连。
“老板，”陈续起身走到柜台，状似随意地问道，“听说你们这儿的‘五彩斑斓的黑米饭’挺有名？”
老板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：“是啊先生！您也听说过？这可是我们店的独家秘方，用的可是深山老林里特产的‘虹光黑米’，煮出来那叫一个香，米粒油亮，仔细看还真有点五彩的光泽哩！好多客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！”
他说得言之凿凿，眼神自然，完全不像是撒谎。
陈续不动声色：“来一份尝尝。”
“好嘞！您稍等！”
等待的功夫，陈续假装玩手机，实则调动系统权限，开始扫描这家饭馆及其周边区域的信息结构。
【扫描中……检测到低强度‘认知暗示’信息场，覆盖范围：本建筑及周边50米。】
【信号源分析：疑似多个分布式微弱节点共同作用，难以锁定单一核心。】
【信息场内容：强化对‘五彩斑斓的黑米饭’的认同感与美味记忆（虚假）。】
分布式节点？像个无线信号网络？
很快，所谓的“五彩斑斓的黑米饭”端了上来。看上去就是普通的黑米饭，最多米粒饱满些，油润些，但绝对跟“五彩斑斓”不沾边。
周六安凑过来看了一眼，撇撇嘴：“这不就是黑米饭吗？哪五彩了？”
陈续尝了一口，味道也就是普通黑米饭的味道。
然而，柜台那边的老板和几个正在吃饭的熟客，却都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同样的饭，还时不时夸赞两句“今天这米特别香”、“五彩光泽更明显了”。
周六安看得毛骨悚然：“他们……他们是真的觉得这饭好吃还是装的？”
“对他们来说，”陈续放下筷子，眼神冰冷，“这就是‘事实’。”
他基本可以确定，这个饭馆，就是城南那个“认知扭曲”领域的一个微小缩影和试验场！
幕后黑手在用这种看似无害甚至有些滑稽的方式，测试和扩散这种扭曲认知的能力！
其目的，绝不仅仅是卖黑米饭那么简单。
这看似可笑的“五彩斑斓的黑米饭”背后，隐藏着能悄然改变人们思想，扭曲现实的可怕力量。
而他和周六安，因为自身特殊（一个系统权限，一个信息扰动），成为了少数能看到“皇帝新衣”的人。
“走吧。”陈续站起身结账。
“不查了？”周六安问。
“查，但不是在这里打草惊蛇。”陈续看向城南的方向，“先去桂花巷。看看这片‘认知牢笼’，到底有多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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