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货市场的喧嚣如同一锅滚沸的杂烩汤，各种气味、声音、色彩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起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信息迷彩。周六安将出租车挤进一个卖仿古花瓶和旧收音机的摊位后面，熄了火，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那股如芒在背的锁定感，在这里几乎微不可察了。
“暂时……安全了。”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，感觉心脏还在咚咚狂跳。
后座的老王瘫成一条烂泥，有气无力地哼哼：“安全了？老子半条命都吓没了……小周，下次有这种‘好活儿’，你提前说，我好把遗嘱先立了……”
而那位李总，情况似乎更糟一些。他双手抱头，身体微微发抖，眼神涣散，嘴里反复念叨着：“不能回去……囚笼……养料……”显然，近距离接触并抵抗那“矩阵”的侵蚀，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。
“老爷子，仙女，我们暂时躲进旧货市场了，那玩意儿好像被这里混乱的气息干扰，没追进来。”周六安汇报道。
“旧货市场？嗯，选得好！”风老爷子的声音带着赞许，“那地方年头久，三教九流什么东西都有，残留的念头杂七杂八，最是能混淆天机。你们先在里头猫着，别轻举妄动。”
顾青鸢的空灵声音接着响起：“确认环境干扰有效。‘心智归一矩阵’的主动扫描波束在该区域出现大量折射与衰减。建议利用此窗口期，获取更多关于目标的情报，并评估李建业（李总）先生的精神状态与信息价值。”
获取情报？周六安看向后座神神叨叨的李总，又瞥了一眼旁边虽然吓瘫了但眼珠子还在乱转的老王，心里有了主意。
“老王，交给你个任务，”周六安压低声音，“发挥你忽悠……不是，发挥你沟通的特长，套套这位李总的话，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内幕。我去周围转转，看看有没有什么……嗯，‘特别’的东西。”
老王一听来了精神，一拍胸脯（结果拍得自己直咳嗽）：“包在我身上！论跟这些‘总’啊‘董’的打交道，老子经验丰富！”他挪了挪屁股，凑近李总，脸上堆起一种介于同情和八卦之间的表情：“李总是吧？别怕别怕，咱们现在安全了。跟哥们说说，那‘宇宙尽头’公司里头，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？他们那个什么‘矩阵’，平时都怎么给你们‘洗脑’的？”
周六安没管老王如何开展他的“心理咨询”，自己悄悄下了车，融入了市场的人流中。他收敛着气息，信息感知却如同触角般悄然蔓延开来，仔细感受着这个混乱环境中可能存在的“异常”。
市场里确实“信息”庞杂。有老物件上附着的微弱历史执念（比如一个缺了口的花瓶残留着原主人碎碎念“败家媳妇”的怨念），有花鸟鱼虫蓬勃但杂乱的生命信息，更多的是摊主与顾客之间充满了算计、吹嘘、讨价还价的思维碎片。这些混乱无序的信息流，在此刻成了最好的保护色。
走着走着，他在一个卖各种老旧电子元件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。摊主是个戴着厚啤酒瓶底眼镜的干瘦老头，正拿着一个烙铁，专心致志地捣鼓着一块布满锈迹的电路板。
吸引周六安注意的，不是那些元件本身，而是那老头手里拿着的一个……巴掌大小、外壳斑驳，仿佛是从某个大型服务器上拆下来的散热风扇。
那风扇在周六安的信息感知中，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，但异常“坚定”和“执着”的波动！这种感觉，和他之前收容的那个杀毒软件执念很像，但更加内敛，更加……“专注”于自身的功能。
“老板，这风扇……有点意思啊。”周六安蹲下身，装作随意地看着。
老头头也不抬，闷声闷气地说：“老服务器上拆的，型号老，但劲儿大，耐用。当年可是保障核心数据安全的功臣。”
功臣？周六安心念一动，信息感知更加集中。他“看”到，这风扇的执念并非排外，而是一种极其纯粹的“使命必达”——散热！维持低温！保障稳定运行！
它似乎是在漫长岁月中，守护着某个重要机房或服务器，形成了这种“不让我散热就是要我命，要服务器命”的根深蒂固的信念，甚至在物理结构濒临报废后，这股信念依旧以信息的形式残留了下来。
一个纯粹的、功能性的“散热执念”！
就在这时，加密信道里传来老王兴奋又压低的声音：“小周！小周！问出点东西了！李总说，那‘矩阵’的核心服务器集群，就在他们总部大楼的地下深层，据说采用了最新的液冷技术，但为了保证绝对稳定，还有一套非常强大的备用风冷系统！而且，那玩意儿好像对‘过热’特别敏感，一旦核心温度超过某个阈值，运算效率就会急剧下降，甚至可能出现逻辑紊乱！”
过热？敏感？
周六安的目光，瞬间锁定了摊位上那个散发着“散热执念”的老旧风扇。
一个大胆、荒诞，却又隐隐符合“规则”的念头，如同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闪过！
他抬起头，对那摊主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：
“老板，这个风扇，我要了。另外，您这儿……还有没有跟它差不多年纪、劲儿一样大的‘老伙计’？”
也许，对抗一个试图统一心智的数字邪神，未必需要同样高大上的手段。
有时候，最朴素的“物理降温”，或许能起到奇效。
比如，给它的核心机房，来一场来自旧货市场的、充满执念的、“硬件级”的狂风呼啸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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