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方渐露鱼肚白,微风卷着清脆的鸟鸣,掠过这片寂静的小院。
叶澜生推开门,踱着闲适的步子走了出来。
昨夜也不知怎的,竟比平时睡得还要安稳些。心情甚好,刚想抬手伸个懒腰,突然动作一顿,看着前面依偎在一起的男女,叶澜生的面色蓦的沉了下来。
白陌漓转过头淡淡扫了他一眼,又默不作声地转了回去。
虽是什么也没有说,叶澜生却感觉被人一巴掌打在了脸上。
叶澜生气得浑身一抖,虽竭力压抑着心头的怒意,然语气已不复先前的温和,“仙尊对云姑娘,怕不只是师徒这么简单吧?”
昨日,他就察觉到了白陌漓对他的不喜,一个男人无缘无故不喜另一个男人,再看他看着云浅时隐晦的眼神,他已能大概猜出是什么原因了。
只是昨日他尚还遮掩,现下竟已明目张胆了吗?
叶澜生并没有压着声音,靠着白陌漓肩膀的云浅似有所觉,皱了皱眉眼看着就要醒来。
圣洁白光缓缓划过,动了几下的眼皮又没了动静。
白陌漓抬手轻轻地揉开云浅微蹙的眉心,手指顺着脸颊滑下,将她被风乱的发丝理顺拢到耳后,冷冷瞥向叶澜生,“与你何干?”
叶澜生到底是读书人,对礼教人伦看得甚重,出言驳斥,“仙尊有没有想过,你与云姑娘以师徒的身份在一起,会受到多少非议?你是堂堂仙门尊者,自是没人敢说你不是,可世间对于女子多苛刻,所有的污言秽语都会落到云姑娘的身上,世人会唾骂她,不知廉耻,勾引师尊……这些,就是仙尊想看到的吗?”
叶澜生的话虽刺耳,但是白陌漓听进去了。
他的视线,在云浅沉静的睡颜上流连。
他自是不舍她承此磨难,却……也不想放手。
他轻轻一叹,带着几分自嘲——就连此时此刻的静谧,也是他偷来的。
昨夜,许是连日来赶路未曾好好休息,云浅托着下巴与他闲坐了没多久便开始昏昏欲睡,是他……向她施了昏睡咒,坐到她身旁,任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入睡。
其实,哪有什么为了天下苍生的大义,一切不过都是他蓄谋已久,从见她第一面起……
引她去缥缈,留下她,收她为徒,教导她男女大防,不满她身边出现的异性……
曾经,他凭着自己深厚的修为,尚且可以压制住心中翻涌而起的欲望,但此次妖毒来势汹汹,将他那些隐藏的心思悉数剖开了摆在他面前,让他再无法忽视。
他对他的小徒弟,从第一面起,就没有办法不在意……会因为她的误会难受,会因为她不听劝而焦躁,会不管对错都要护着她,会看到她受伤心生怜惜……
长久的沉默,叶澜生以为白陌漓听了他的话,已不再坚持,继续苦口婆心道:“仙尊若真喜欢她,便应该离她远远的,只做好她的师父。”
白陌漓突然嗤笑,抬起眼,神色冰冷得宛如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白雪,又似利剑般尖锐刺得叶澜生心口一凉,“那你又是安的什么心?难道不是为了给你那没了娘亲的孩儿找个后母?这样对她,便是好的吗?”暗生的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揭穿,叶澜生面色陡然一僵。
白陌漓冷声道:“本尊的徒弟,有的是大好儿郎与之相配,何须寻一个鳏夫!”
叶澜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在白陌漓压迫的视线下生了退意,却终究不甘心,艰难道:“仙尊又如何知晓云姑娘的心思?”
他与云浅虽相处的时间不长,但是每每她看他的眼神,都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,更像是透过他在追忆什么。他不信她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,否则以她那样冷清的性子,即便是感谢他们也断不会这般亲近热络,更不会对依依宽和纵容。
存着一丝希冀,他道:“不管如何,云姑娘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,即便是她的师尊,也不应强迫她。”而他,也想听她亲口说。
白陌漓不再说话,只眸光沉灭,变幻不定。
许是两人争执的声音吵醒了叶依依,女孩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中走了出来,气鼓鼓地抱怨:“爹爹,你们在吵什么?”
看到靠在白陌漓肩上兀自沉睡的云浅,叶依依蓦然瞪大了眼睛——难怪她醒来没有看到云浅,摸着床榻空出的那一半位置,想来是离开了很久已经变得冰冰凉凉的……
白陌漓有些失落——是时候让她醒过来了。
白芒荧荧沁入云浅眉心,不多时,云浅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思绪尚还有些昏沉,便看到叶依依趴在她的膝头,泪眼涟涟地瞅着她,“姐姐没有在房里陪着依依睡觉,是因为要到外面跟你师父一起睡吗?”
云浅眸中透出几分迷茫,觉得这话听着好生怪异,她又怎么可能跟师父一起睡?
叶澜生斥道:“依依,休要胡言!”
脖子久未动,带起些僵硬的痛感,云浅微微皱眉,抬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后颈,这才发觉脑袋好似枕着某物,有点硬却也带了点柔软。
云浅动作一顿,视线缓缓往上移去,对上白陌漓看过来的平淡的眼。
宛若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,云浅瞬间清醒。
意识到她枕着的是什么,云浅蓦然坐直了身子,但全身血液似在沸腾,顷刻间染红了她的脸。
眼角余光瞥到白陌漓肩头衣料被压出的褶皱,云浅无比悔恨——看来她近来是太过懈怠了,竟连何时睡过去的都不知道。
可是,白陌漓为何不叫醒她?
叶依依被父亲斥责,小嘴不满地嘟起,却依旧眼巴巴地望着云浅,“姐姐是……不喜欢依依了吗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云浅道。
“那姐姐为什么宁愿在外面睡,也不肯陪着依依?”叶依依锲而不舍。
云浅心烦意乱,好想晕倒。
而她的脑袋,好似在短暂的清明后,陷入了更深的晕眩。
白陌漓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,好看的眉头骤然皱起,“怎么了?”
云浅摇头,“没什么,就是突然有点头晕。”
看着她脸上呈现出来的不正常的潮红,白陌漓眸色一沉,温凉的手指轻贴她的额头,入手一片滚烫,竟是发热了。
白陌漓微微一怔,随即被汹涌而来的悔意淹没——他怎么忘了,他的小徒弟修为尚浅,也不过是个凡人,凡人之躯本就脆弱,先前伤了元气,正应好好将养,却陪着他长途跋涉,还被他拉着在外面吹了一晚的冷风……
“云姑娘既然身体不适,不妨再多留些时日。”叶澜生走上前来,温声道,可看向白陌漓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指责——若他方才没看错,就是白陌漓施了术法,云姑娘才会在外面昏睡不醒以至于染了风寒。
堂堂仙尊,竟如此……无耻!
“可我们还要赶路……”
云浅强撑着开口拒绝,却被白陌漓打断,“先把身体养好吧。”
云浅微怔,转眸看向他,白陌漓却已经先行移开了视线。
他似乎……心情不太好的样子……
但是什么原因,云浅此刻也没有力气去想了,对着叶澜生轻轻颔首,“如此,便又要叨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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