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又像是在重新梳理纷乱的思绪，调整自己的状态。
餐桌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。
两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到了最轻缓的程度，生怕一丝多余的气息都会成为引爆这压抑气氛的导火索。
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——那是属于两人之间才有的、无需言语的瞬间沟通。
墨轻语的眼中是询问和更深的恐惧，而“墨轻语”则回以一个极其隐晦、带着安抚和“稍安勿躁”意味的暗示。
两人都屏息凝神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，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。
最终，打破僵局的是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叹息，从初阳的口中溢出。
“墨轻语”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声叹息而猛地一松，一股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。
她了解初阳了，这声叹息，往往意味着他暂时将问题搁置，至少此刻，他选择不再深究。
巨大的压力卸去，让女子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瘫软。
然而，一旁的墨轻语本体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。
初阳的叹息在她听来，更像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，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和更大的恐惧。
依旧紧张得无以复加，放在桌下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用力摩挲着。
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，身体僵硬得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。
就在这时，“墨轻语”趁着初阳闭目叹息的瞬间，飞快地、极其隐蔽地向本体墨轻语使了个眼色。
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催促。
墨轻语本体接收到这个信号，先是一愣，眼中充满了茫然——什么意思？
但几乎是下一秒，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图：快吃！吃完！立刻！
心猛地一跳，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再次涌上：这样真的可以吗？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，突然狼吞虎咽地吃饭？
这不会更让对方反感吗？
但看着另一个自己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暗示，以及对她本能的信任，或者说……对不信任初阳的恐惧。
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执行了。
只见对方猛地低下头，不再顾及任何餐桌礼仪，更不再小心翼翼地控制动作。
几乎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，拿起筷子就拼命地将碗里剩下的米饭往嘴里扒拉。
那动作快得有些狼狈，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和突兀，腮帮子很快被塞得鼓鼓囊囊，眼神却依旧慌乱地瞟着男孩的方向。
这突如其来的、堪称粗鲁的进食动作，立刻引起了初阳的注意。
刚刚睁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疑惑，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。
嗯？
心中暗道，目光落在墨轻语那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的姿态上。
虽然刚才就察觉到了她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小动作，但这反应……
自己确实没料到墨轻语会以这样的方式，仓促地结束这顿晚餐。
突然这样……倒真是出乎意料了。
这反常的举动，反而在他心中投下了一枚新的问号。
墨轻语几乎是囫囵吞下了最后一口饭，碗底瞬间见光。
立刻像完成某种仪式般，双手捧起空碗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，猛地伸到了男孩的面前。
那双清澈的眼眸里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，亮晶晶地直盯着他，仿佛眼前不是一碗饭，而是救命的稻草。
看着那伸到眼皮底下的空碗，再看看女子脸上那混合着紧张、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的神情。
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，心中警铃微动，暗自腹诽：
这姑娘……到底是真觉得我做的饭好吃到迫不及待再来一碗。
还是单纯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打断我对另一个“墨轻语”的盘问，转移我的注意力？
这念头刚闪过，身旁原本也因墨轻语的举动，佯装有些错愕的“墨轻语”。
脸上的表情瞬间如同川剧变脸般完成了切换。
迅速敛去那点惊讶，换上了一副十足的嫌弃和“恨铁不成钢”的模样，冲着对方没好气地数落道：
“喂！我说你啊，多大个人了？吃个饭还要别人给你盛？手是摆设吗？自己去厨房盛啊！一点规矩都不懂！”
这突如其来的“训斥”让初阳眉梢一挑，疑惑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声音的主人。
只见对方此刻正微微侧身，对着墨轻语的方向，脸上那佯装的怒意和嫌弃，刚才的紧张早已消散不见。
在男孩锐利的审视下，显得有些刻意和用力过猛。
呵……
初阳心中冷笑一声，眼神愈发深邃。
这两个家伙，一唱一和的，到底在打什么哑谜？又在演哪一出？
男孩这边正揣测着，那边的墨轻语接收到另一个自己的“指令”和初阳审视的目光。
像是得到了特赦令，连忙应了一声，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：
“好……好的。”
飞快地起身，动作甚至带着点仓促逃离的意味，低着头快步走向厨房的方向，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。
看着墨轻语消失在厨房门口，初阳脸上那点看戏般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缓缓转过头，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，重新聚焦在身旁的“墨轻语”身上。
周围香椿的饭菜香气似乎都凝固了，只剩下一种无形的、令人心悸的压迫感。
“好了。”
初阳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敲在冰面上。
“现在，没人打扰了。来说说吧——”
男孩刻意放缓了语速，目光牢牢锁住“墨轻语”瞬间僵硬的侧脸：“这些年，你都让那姑娘……去干了些什么？”
“墨轻语”刚刚因为女子成功“脱身”而悄悄松下去的那口气，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能清晰地感觉到初阳目光中的冰冷探究，像针一样扎在皮肤上。
女子的身体僵硬，如同生锈的机器般，以一种极其缓慢、极其不自然地一点点将头转了过来。
动作间甚至能听到骨骼细微的摩擦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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