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，深夜。
一间安保级别足以让任何情报机构都望而却步的办公室里，灯火通明。
电话听筒里，赵振国那句“神，降临了”，如同一枚投入静湖的核弹，炸得空气都为之凝固。
坐在红木办公桌后的老人，身形清瘦，面容儒雅，看上去就像一位邻家的退休教授。
但此刻，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里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他没有立刻说话，只是缓缓地，将手中的紫砂茶杯，放回了桌上。
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。
沉默，持续了足足半分钟。
这半分钟里，办公室外，整个国家的最高权力中枢，都在以一种近乎停滞的状态，等待着这位老人的下一个指令。
“振国，”老人终于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你亲眼所见？”
“亲眼所见。”赵振国的回答，斩钉截铁。
“‘深潜者’号，悬浮于半空，而后，安然入水？”
“是。”
“张京司……疯了？”
“精神彻底崩溃，胡言乱语，已经不具备任何指挥能力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老人缓缓闭上眼，仿佛在消化这足以颠覆一个唯物主义国家根本信仰的信息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所有的震惊与骇然，都已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，锐利如刀的决断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他说。
“从现在起，‘神只’专案组，提升为最高级别的‘天穹’计划。”
“你，赵振国，是唯一指挥官，直接对我负责。”
“封锁‘方舟号’周边一千海里内所有海域、空域。任何未经授权的靠近单位，无论归属，一律……击沉！”
“将‘净化者’行动队所有成员，就地收押，进行最高级别的隔离审查。张京司……送回来，他还有用。”
一道道命令，从他口中清晰而冷静地发出，每一道，都足以在军政两界，掀起十二级地震！
“最后，”老人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无比郑重，“也是最重要的一条。”
“不惜一切代价，保护好她。”
“以及……他。”
……
“方舟号”内，秦夜感受着怀中那具柔软而冰冷的身体，心中的巨浪，丝毫不比京城那位老人来得小。
神之怒火退去，留下的，是极致的虚弱。
陆晚灵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，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而去。
“快！生命维持系统！”
李院士第一个从神罚的震撼中反应过来，带着哭腔大吼。
一群研究员如梦初醒，手忙脚乱地推来各种仪器。
但当他们试图将那些精密的传感器贴到陆晚灵身上时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，温和而坚定地弹开了。
那是秦夜的力量。
“没用的。”
秦夜抱着她，摇了摇头，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仪器，“这些东西，救不了她。”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陆晚灵此刻的状态。
不是生病，不是受伤。
而是……透支。
神性的过度释放，几乎抽空了她作为“人”的那一部分的全部生机。
她是神，但她也是陆晚灵。
神不会死，但陆晚灵会。
“那怎么办？！秦先生，您一定有办法的！”李院士急得满头大汗，看向秦夜的眼神，已经不是在请教，而是在……祈求。
秦夜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抱着她，一步步，走回了那片由水晶尘埃组成的光雾中央。
他缓缓坐下，将她安置在自己盘坐的双腿上，让她柔软的后背，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。
然后，他再次握住她的手，闭上了眼睛。
“锚点……”
秦夜的脑海里，闪过赵振国之前的话。
如果说，之前他是那根防止风筝飞走的线。
那么现在，他就要做那个为风筝重新注入生命力的……风。
他将自己的心神，完全沉入了那片熟悉的，属于她的灵魂之海。
这一次，那片海不再是死寂，也不是狂暴。
而是一片混沌。
冰冷的神性，与属于人的温暖情感，像水和油一样，剧烈地冲突、纠缠，却又无法融合，将整个灵魂之海搅得一片狼藉。
秦夜没有犹豫，将自己的灵魂，化作一艘小船，义无反顾地，驶入了这片混沌的风暴之中。
他没有试图去驱散那冰冷的神性，也没有强行去唤醒那温暖的人性。
他只是静静地，将自己的气息，自己的记忆，自己那份跨越了百世轮回的，独一无二的执念，释放出来。
像是在一锅沸腾的水里，加入了一味温和的，中和剂。
奇妙的变化，发生了。
那些狂暴冲突的能量，在感受到秦夜的气息后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士兵，渐渐地，平息了下来。
冰冷的神性，不再暴虐，而是化作了深邃的，守护的底色。
温暖的人性，不再脆弱，而是在这底色的衬托下，重新凝聚，焕发出微弱而坚韧的光芒。
二者之间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，以秦夜为支点的……平衡。
控制室内，所有的仪器，都静静地关闭着。
但所有人的眼睛，都比任何一台仪器都要明亮。
他们看到，秦夜的身上，开始散发出淡淡的，温暖的白光。
而他怀中的陆晚灵，那苍白如纸的脸上，也渐渐地，恢复了一丝血色。
她的呼吸，开始变得平稳，悠长。
那紧蹙的眉头，也缓缓舒展开来，嘴角甚至，还向上弯起了一道微不可查的，安心的弧度。
仿佛在梦里，回到了那个最温暖，最安全的港湾。
就在这时，赵振国手持着那台红色电话，大步走了回来。
他的脸上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，和更加浓重的，敬畏与凝重。
他看了一眼盘坐在光尘中，如同神仙眷侣般的两人，压低了声音，对李院士说道：
“最高指令下来了。”
“‘天穹’计划，即刻启动。”
“从现在起，这里，就是这个国家，乃至这个星球上，最神圣，也最不容侵犯的……禁区。”
“我们的任务，只有一个。”
赵振国看着那个怀抱着神明，亦是神明唯一锚点的青年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
“守护，神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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