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些事，你和他谈。”
一句轻飘飘的话，像一根羽毛，落在了房间里那根已经绷到极限的弦上。
赵振国那九十度鞠躬的姿势，猛地一僵。
他抬起头，顺着陆晚灵的目光，看向了她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显得过分平静的年轻人。
秦夜。
一瞬间，赵振国脑中闪过了无数份关于秦夜的绝密档案。
昆仑山秦氏传人，背景神秘，实力深不可测，曾以一己之力压制整个港岛术法界，更是在昆仑瑶池边，硬生生从那灭世般的天地异象中，将陆晚灵护了下来。
之前，赵振国对秦夜的定位是“陆晚灵身边最重要的人”，“潜在的、不稳定的强大个体”。
而现在，陆晚灵的一句话，直接重新定义了秦夜的角色。
他不再是“身边的人”。
他成了“代言人”。
是这位行走在人间的神明，与凡尘俗世沟通的唯一桥梁。
赵振国的脑子，在宕机了零点一秒后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。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蕴含的含义。
陆上仙，对与凡俗权力机构打交道，毫无兴趣。
所有的事情，都将通过秦夜来传达。
想通了这一点，赵振国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转过身，对着秦夜，以同样郑重，甚至更加恭敬的态度，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请求。
“秦先生，我代表最高层，恳请您……恳请陆上仙，允许我们建立一套全新的协作机制，一切……以二位的意志为最高准则。”
他的姿态，放得极低。
因为他很清楚，从此刻起，秦夜的态度，就等同于那位“天尊”的态度。
秦夜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拉着陆晚灵，走到了房间一侧的沙发上坐下，然后随意地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椅。
一个简单的动作，却瞬间颠倒了主客之位。
在这个象征着国家最高机密的“龙穴”基地里，他，成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主人。
赵振国非但没有感到任何被冒犯，反而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。
对方肯谈，这就是最好的信号。
他小心翼翼地，只坐了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摆出了一副聆听训示的姿态。
而陆晚灵，从坐下的那一刻起，就仿佛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。她拿出手机，自顾自地翻看着直播后的各种评论，时不时还因为看到什么有趣的段子而嘴角微翘，然后把手机递给秦夜看一眼。
仿佛旁边正在进行的，关乎整个国家未来命运走向的谈话，还不如一条网友的评论来得重要。
这份视权力如无物的淡然，让赵振国心中的敬畏，又加深了几分。
“赵将军，”秦夜终于开口，声音平静，“你说的‘协作机制’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赵振国连忙挺直了腰板，用最简练的语言汇报道：“我们的意思是，为陆上仙设立一个全新的，超越所有部门的特别顾问身份，享有最高级别的权限。她的一切需求，无论任何资源，国家都将不计代价地满足。同时，也希望……希望在国家面临一些无法解决的特殊危机时，能得到陆上仙的指引。”
这番话，他说的很诚恳。
潜台词也很明显：我们给你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资源，你也需要在关键时刻，为我们提供相应的帮助。
这是一种交易。一种凡人与神明之间的，不对等的交易。
听完这番话，门外偷听的李院士连连点头，觉得这个方案合情合理，既表现了诚意，也争取了利益。
而张静安天师则微微摇头，心中暗叹：凡人啊，还是不懂。
果然。
秦夜听完，笑了。
那是一种很淡的，却让赵振国感觉背后发冷的笑。
“赵将军，你搞错了一件事。”
秦夜伸出一根手指，轻轻摇了摇。
“第一，晚灵不是什么‘特别顾问’，她不需要任何身份。她的意志，本身就是准则，不需要任何世俗的头衔来加持。”
“第二，她做任何事，都只凭自己的喜好。她想直播算卦，那是她的兴趣，不是她的义务。你们不能，也没有资格，要求她做什么。”
“第三，”秦夜的目光，变得锐利起来，“关于‘指引’。如果她愿意，她会说。如果她不说，你们不能问，更不能抱有任何‘交易’的想法。收起你们那套评估价值、交换利益的思维，那对她没用。”
秦夜的每一句话，都像一把锤子，狠狠砸在赵振国的心上。
彻底粉碎了他所有关于“合作”、“交易”、“制衡”的幻想。
这不是谈判。
这是单方面地，宣布规则。
“那……那我们需要做什么？”赵振国感到口干舌燥，声音都有些沙哑。
“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。”秦夜的语气缓和下来，却说出了让赵振国更加心惊的话。
“你们只需要……提供便利。”
“她想去哪，你们要负责安排好一切；她需要什么，你们要负责送到她手上；她不想被打扰，你们就要负责挡住全世界的苍蝇。”
“简单来说，你们的角色，不是合作者，而是后勤。明白吗？”
后勤。
当这个词从秦夜口中说出时，门外的李院士倒吸一口凉气。
让一个执掌亿万人生死，统御百万雄师的庞大国家机器，去给一个人……当后勤？
这简直是天方夜谭！
然而，赵振国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，脸上却缓缓露出了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。
他彻底懂了。
对方要的，不是权力，不是地位，不是资源。
对方要的，是绝对的，不受任何打扰的，自由。
想通了这一点，之前所有的困惑、纠结、担忧，瞬间烟消云散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赵振国站起身，再次对着秦夜，深深鞠躬。
这一次，他的姿态无比坦然，心悦诚服。
“一切，谨遵秦先生和陆上仙的意志。从今天起，您将是这套全新机制的唯一联络人。我们会成立一个专门的后勤保障办公室，24小时待命，只对您一人负责。”
“很好。”秦夜点了点头，不再多言。
这代表着，谈话结束了。
赵振国躬身后退，走到门口，对还处于震惊中的李院士和若有所思的张静安使了个眼色，三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，并轻轻带上了门。
走出房间的瞬间，赵振国才感觉到，自己的后心，已经湿透了。
他靠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，长长地，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这个世界的权力金字塔，已经多出了一个凌驾于塔尖之上的，看不见的“天外天”。
而他，刚刚成为了那个，唯一有资格向“天”递话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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