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，陈峰和刘洋心事重重地离开了。
凌飒一个人窝在阳台的躺椅上，盘算着自己“后土”菌群的事。
泛亚搞掠夺性农业，她就搞可持续发展。
等“后土”一出，看谁能笑到最后。
正在这时，温青染走了过来。
他身后，跟着一脸局促的伊恩。
“家主，伊恩少爷说有要事找您。”
凌飒摆了摆手。
“让他过来吧。”
温青染放下两杯温热的玉米甜茶，安静地退了出去，顺手关上了阳台的门。
伊恩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，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
他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色常服。
铂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光，却掩不住他浑身散发的低落气息。
凌飒注意到，他面前桌上的金属餐勺，正以一个微小的弧度缓缓弯曲。
这孩子，心里又不平静了。
凌飒抿了口茶，懒洋洋地开口。
“那只花孔雀，又来找你了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伊恩的声音细若蚊蝇。
他依旧低着头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坐得笔直。
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。
凌飒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与愧疚。
他大概觉得，是因为自己的事，才把她拖下水，跟克莱蒙家族对上。
奥斯顿肯定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。
凌飒懒得猜，她换了个角度。
“你小子，难不成准备一直这么被动防守？”
伊恩猛地抬头，碧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迷茫。
凌飒觉得有些好笑，这孩子还是太天真了。
“别忘了，你也是克莱蒙家的子弟。”
“凭什么要被一个‘哥哥’的名头压着？”
凌飒身体微微前倾，视线锁定了他。
“他可以打着为家族谋利益的旗号做事，你为什么不可以？”
“我就是个生意人。”
“只要有利可图，跟谁做生意不是做？”
“与其让奥斯顿在中间搅浑水，不如绕过他，釜底抽薪！”
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，在伊恩的脑海里炸开。
他愣愣地看着凌飒，嘴巴微张，一时没能理解。
凌飒耐心地解释道：
“奥斯顿这么纠缠不休，说明我，或者说绿云星，对克莱蒙家族很重要。既然如此，我们为什么非要跟他对着干？”
“他是克莱蒙家的人，你也是。”
“他能代表家族，你为什么不能？”
“你完全可以绕过他，由你来主导，直接和克莱蒙家族谈合作。”
“咱们把条件摆在明面上，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，我们能得到什么。”
“省得奥斯顿这个‘小鬼’在中间难缠。”
一个屹立联盟多年的老牌政治家族，家主更是联盟议长。
他们的格局和眼光，总不至于跟奥斯顿一样短浅。
奥斯顿的种种行为，或许有家族的授意，但具体的方式方法，绝对是他自己的私货。
与其被动地应付一个满怀恶意的中间人，不如直接找到决策者，把事情摊开谈。
伊恩彻底呆住了，嘴唇微微翕动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从未想过，事情还可以这样解决。
过去无数个日夜，他都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。
一边是生养他的家族。
一边是给予他新生的凌飒。
无论选择哪一边，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。
奥斯顿的每一次出现，都在收紧这张网，让他窒息。
恨家族吗？
可没有克莱蒙，就没有今天的我。
背叛凌飒吗？
那是将我从地狱拉回人间的光，是我唯一能安心的港湾……
凌飒的话，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，精准地切开了他内心的死结。
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？
为什么自己只能是被动选择的那一个？
他也是克莱蒙家的人。
这个认知像电流般击穿了他的四肢百骸。
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受害者和附庸的位置上，却忘了自己同样拥有与奥斯顿对等的身份。
凌飒没有逼他站队，甚至没有让他为难。
而是给了他第三条路，一条让他可以挺直脊梁，同时守护两边的路。
这一刻，伊恩看着凌飒的眼神彻底变了。
那不仅仅是对于救命恩人的感激，更是一种……近乎于仰望的崇拜和信赖。
他身体里那股因为奥斯顿而起的躁动和痛苦，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平。
他终于明白，待在凌飒身边，不仅仅能获得安宁，更能找到方向。
***
与此同时，克莱蒙家族庄园。
古朴典雅的书房内。
诺兰·克莱蒙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，低头批阅着文件。
奥斯顿站在他对面，垂着头，身体绷得笔直。
良久，诺兰才放下手中的光笔，揉了揉眉心。
他的声音很平静，听不出喜怒。
“伊恩，还是不愿回来见我？”
奥斯顿心头一紧。
“家主……伊恩他……”
诺兰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，打断了他。
“奥斯顿。”
“我让你去‘接’伊恩回家，不是让你去‘逼’他回家。”
“你在碎金港的小动作，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？”
这句清晰无比的话，像一盆冰水从奥斯顿头顶浇下，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。
他知道，诺兰指的绝不仅仅是这次，更是当初他设计让伊恩“失踪”的事。
自己的舅父，克莱蒙的家主，一直什么都知道。
在这位名义上的父亲面前，他所有的伪装都像是透明的。
奥斯顿的脸上挤出真挚的表情，小心翼翼地解释着。
“家主，伊恩他离不开那个叫凌飒的女人。他现在的精神力虽然稳定了些，但还不完全可控……”
“我想着，若是能让那个女人自愿臣服，待在伊恩身边，对他才是最好的。”
就在刚才，他脑中闪过一丝对伊恩的嫉妒。
凭什么？
凭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，父亲从未正眼看过，而那个废物什么都不用做，就能得到一切？
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，立刻就被他死死压了下去。
他不敢抬头，生怕被诺兰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看穿。
书房里陷入了沉默。
许久，诺兰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你去吧。”
“伊恩的事，你不用再管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还有那个女领主的事，也不许再插手。”
奥斯顿如蒙大赦，躬身行了一礼，迅速退出了书房。
房门关上后，诺兰才慢慢抬起头。
他深邃的眼底，一抹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。
自己这个妹妹留下的儿子，放在身边当做磨刀石养了这些年……
心倒是越来越大了。
看来，这块磨刀石，不仅没能磨砺出伊恩的锋芒，反而差点伤了刀本身。
是时候该换掉了。
奥斯顿走出书房，阳光照在脸上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诺兰冰冷的眼神和话语，像跗骨之蛆，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凭什么？
凭什么他为家族殚精竭虑，步步为营，却抵不过伊恩那个废物什么都不做？
就因为血缘的远近？
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诺兰收回了他的权限，堵死了他向上爬的路，把他当成了一块可以随时丢弃的废石。
他不甘心！
就在这时，他的个人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。
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来。
【少爷，阿瑞斯的大主教对我们提供的信息非常感兴趣，他表示，不日将亲自前来拜访。】
奥斯顿的脚步猛地停住。
他死死盯着那行字，脸上的惶恐和不安渐渐褪去，被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喜悦所取代。
他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嘴角咧开一个阴狠的弧度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：
“舅舅……您不让我动他们。”
“那我就找一把足够硬的锤子来。”
“看看是您的宝贝儿子硬，还是克莱蒙家族更硬！”
“伊恩……凌飒……你们会是我献给‘新神’最好的投名状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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