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日来的追踪与探查，让调查小队众人都感到一丝疲惫。夜幕降临，烈阳长老选了一处背靠山壁、前有溪流的平坦之地扎营休整。
篝火被石猛师兄用巨斧劈砍出的粗壮干柴点燃，熊熊燃烧，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山间的夜寒与潮湿，也将围坐众人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。夜空如同泼墨的绸缎，缀满了细碎的星辰，与地上篝火遥相呼应。
白日里执行任务时的肃杀之气渐渐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松弛。柳烟儿师姐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包用灵叶包裹的肉干和菌菇，架在火上烤着，很快，诱人的香气便弥漫开来。
“嘿，说起来，俺刚入门那会儿，可是闹过不少笑话。”石猛师兄啃着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的兽肉，声音洪亮地打开了话匣子，“那时候俺这身力气还没完全掌控住，有一次在练功房练习基础拳法，一个没收住，嘿！你们猜怎么着？直接把那加持了阵法的墙壁给砸了个大窟窿！可把当时值守的执事师兄给吓坏了，哈哈哈！”
他憨厚的笑声极具感染力，柳烟儿师姐率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，另外两名剑修弟子也忍俊不禁，连一向严肃的烈阳长老，嘴角也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。
石猛笑呵呵地抹了把嘴，目光转向坐在稍外围、安静拨弄着火堆的凌云，好奇地问道：“凌师弟，看你平时话不多，做事却稳当得很。你刚入门的时候，有没有啥……嗯，有趣的事儿？”
突然被点名，凌云拨弄火堆的树枝微微一顿。若是放在数月前，甚至就在这次任务出发前，他大概率会以一句冷淡的“并无”将话题终结。但此刻，篝火温暖，周围是同生共死过的队友，白日里又与苏瑶经历了一场险死还生的合作……那层一直包裹着他的、冰冷的硬壳，似乎被这平凡的温暖撬开了一丝缝隙。
他抬起眼，对上石猛师兄那纯粹好奇、不带任何探究意味的目光，又感受到其他几人（包括烈阳长老）也投来的视线，他沉默了片刻，终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回避。
“……有趣之事，谈不上。”他声音依旧平淡，但并未拒绝交流，“初学控火术时，灵力掌控不佳，曾……不慎燎了半截眉毛。”他言简意赅，提及了一件微不足道、甚至有些窘迫的小事。
内心却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：“同队之人，历经生死，闲谈而已……无需时刻如临大敌。”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篝火对面，恰好看到苏瑶正含笑望着他，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亮的眼眸中，没有戏谑，只有一种……温柔的专注。
众人闻言，先是一愣，随即都笑了起来。柳烟儿师姐笑得花枝乱颤：“凌师弟，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一面！怪不得你现在控火……嗯，手法如此精妙，原来是练出来的！”
连烈阳长老都微微颔首，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缓和。年轻人有些无伤大雅的糗事，反而显得真实。
苏瑶没有像柳烟儿那样大笑，只是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。她安静地坐在那里，听着凌云用那平淡的语气说着过往，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欣喜。他愿意说话了，愿意在这温暖的篝火旁，与大家分享一点点他的过去，哪怕只是如此微小的一件事。这样的夜晚，平和，安宁，仿佛前世的腥风血雨和今生的重重算计都暂时远去，美好得像一个不愿醒来的梦。
这时，柳烟儿师姐又开始抱怨起炼制某种复杂符箓的困难：“那‘千缠丝符’的灵力回路太过繁复，每次刻画到关键节点，总觉得灵力流转滞涩，失败了好多次了……”
苏瑶闻言，很自然地接话道：“柳师姐所说，可是那处‘灵枢转承’的节点？我曾在一本杂记上看到过，若在刻画至此节点前，将灵力预先分出极细的一缕，如同丝线般先行探路引导，或可减轻滞涩之感。”她说的正是前世积累的某个小技巧，但用词浅显，仿佛只是偶然所得。
柳烟儿眼睛一亮，仔细琢磨了一下，拍手道：“对啊！先导灵力！我怎么没想到！苏师妹，你真是帮了大忙了！”她看向苏瑶的目光顿时亲切了许多。
篝火继续燃烧，肉香四溢。柳烟儿将烤好的几串菌菇分给大家，递给苏瑶时，苏瑶接过，又很自然地递了一串给身旁的一位剑修师兄，那师兄顺手就递给了离他更近的凌云。
凌云看着突然递到眼前的、烤得恰到好处、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菌菇串，犹豫了一瞬。若在以往，他定会拒绝。但此刻，篝火太暖，气氛太好，他沉默了一下，还是伸手接过，低声道了句：“……多谢。”
火光跳跃，映照着他略显别扭却终究接过了食物的侧脸，也映照着苏瑶那带着满足笑意的眼眸。两人偶尔的目光在空中接触，不再像以往那样如同触电般迅速弹开，而是有了那么一刹那自然而短暂的停留，仿佛被这温暖的夜色和篝火黏住了一般。
夜色渐深，众人各自回到帐篷或寻了干燥处打坐歇息。凌云主动承担了前半夜的守夜。他独自坐在篝火旁，看着跳跃的火焰，听着耳边溪流的潺潺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。重生以来，那种如影随形的、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的孤寂感，似乎被今晚这平凡而温暖的篝火夜话，悄悄地驱散了一丝。他不再是完全游离在外的旁观者，至少在这一刻，他感受到了身为“队伍一员”的微弱归属感。
而在不远处的帐篷里，苏瑶躺在柔软的垫子上，回想着凌云方才说话时那微微松动的神情，还有他接过菌菇串时那一声低不可闻的“多谢”，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，缓缓进入了梦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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