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疼。
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子,在脑壳里不紧不慢地敲,又闷又沉。
林晏痛苦地呻吟一声,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石头,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。
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——不是自己国公府那顶熟悉的、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帐顶,而是更素净的、泛着淡淡檀木光泽的承尘。
他猛地一个激灵,彻底清醒过来!
昨晚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,混乱地翻涌上来:娘亲的催婚,烦躁的逃离,谢霄房里那杯甜腻的果酒,还有……还有……
轰——!
林晏的脸瞬间爆红,一直红到耳朵尖,烫得能煎鸡蛋!
他像被烙铁烫了屁股,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!
动作太猛,牵扯得宿醉的头更疼了,他龇牙咧嘴地捂住额头。
混乱的碎片在脑海里冲撞:自己好像说了什么“不要娶妻”……然后……然后呜呜……呜呜亲了他?!
软软的,凉凉的……带着果酒的味道……那感觉清晰得让他头皮发麻!
再后来呢?
呜呜好像还说了什么?
很重要的话?
可那记忆就像蒙了层厚厚的雾,怎么也想不起来了!
他慌乱地环顾四周。这是谢霄卧房的内室,自己正躺在他的床上,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,带着干净皂角混合着谢霄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。枕边空着,谢霄不在。
林晏的心跳得像擂鼓,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,还好,衣衫虽然有些凌乱,但还算完整。
他懊恼地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,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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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门帘被掀开。谢霄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,冒着丝丝热气。
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常服,头发一丝不苟地束着,神色平静无波,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林晏像只受惊的兔子,瞬间绷紧了身体,眼神飘忽,根本不敢直视谢霄的脸,尤其是……那看起来异常柔软的嘴唇。
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似乎还有些发麻的唇瓣。
“醒了?”
谢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走到床边,将那碗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汤递到他面前,“醒酒汤。”
林晏像得了特赦令,赶紧伸手去接,指尖碰到微烫的碗壁,又飞快地缩了一下。
他捧着碗,小口小口地喝着,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稍稍缓解了头痛,却缓解不了心里的翻江倒海。
沉默在房间里蔓延,只有林晏喝汤时细微的吞咽声。
他偷瞄了一眼谢霄,对方正垂眸看着他,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。
林晏心里七上八下,终于忍不住,放下碗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子边缘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,带着点心虚和试探:
“呜呜……昨晚……我是不是喝多了?还……还撒酒疯……乱说话了?”
他努力装出一副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”的茫然样子,只是通红的耳根和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。
谢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,那平静的潭水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。
他伸手接过空碗,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晏的手背,带来一点微凉的触感。
“你说的话,”谢霄的声音低沉平稳,听不出喜怒,却字字清晰,“我都记得。”
林晏的心猛地一跳!
紧接着,谢霄抬眸,那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林晏躲闪的眼睛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几乎难以捕捉的……失落?
“我说的话,”
他顿了顿,看着林晏瞬间瞪大的、带着困惑和一点点慌乱的眸子,“你……不记得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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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林晏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!
他说了什么?
呜呜昨晚除了亲他,还说了什么?!
很重要的话?
自己居然忘了?!
看呜呜这反应……好像真的很重要?!
巨大的懊恼和抓心挠肝的好奇瞬间淹没了那点残留的羞窘。
林晏也顾不上装断片了,身体前倾,一把抓住谢霄还没收回去的衣袖,急切地追问:
“我说什么了?啊不对!呜呜你说什么了?很重要吗?是什么?你再说一遍!再说一遍给我听听!我昨晚喝糊涂了,真不记得了!”
他像只急得团团转的小狗,眼巴巴地望着谢霄,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,就差摇尾巴了。
谢霄看着他这副急切又懊恼的模样,眼底深处那点失落似乎被冲淡了些许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复杂。
他沉默地抽回自己的衣袖,将那点被林晏抓出的褶皱抚平,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,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疏离:
“忘了便忘了。”
他转身将空碗放在一旁的几案上,背对着林晏,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不是什么要紧的话。”
“怎么不要紧!”
林晏不干了,光着脚丫子跳下床,追到谢霄身后,不依不饶,“呜呜你告诉我嘛!到底是什么?是不是骂我了?还是……还是……”
他绞尽脑汁想昨晚可能的情形,脸又有点红,“……是不是我做了什么特别丢人的事?你说嘛!我保证不生气!”
谢霄转过身,看着只穿着寝衣、赤脚站在冰凉地面、一脸急切又带着点委屈的少年,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他没有回答林晏的追问,反而弯腰,拿起床边的软底布鞋,蹲下身,不容分说地握住林晏纤细的脚踝。
冰凉的脚踝骤然被温热的大手包裹,林晏吓得一哆嗦,下意识想缩脚:“呜…呜呜?”
谢霄没松手,力道适中地将他微凉的脚塞进了柔软的鞋子里,动作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遍。
给他穿好鞋,他才站起身,目光平静无波:“地上凉。洗漱用膳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林晏那张写满“十万个为什么”的脸,转身径直走了出去,留下林晏一个人站在当地,对着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“绝情”的背影,气得直跺脚!
“啊啊啊!谢霄你个大混蛋!吊人胃口!说话说一半!”林晏抓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,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。
昨晚那个亲亲到底算什么?呜呜到底说了什么啊?!烦死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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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几天,林晏敏锐地察觉到谢霄有点“不对劲”。
他似乎在忙什么,行踪变得有点神神秘秘。好几次林晏兴冲冲跑到他书房,却发现人不在。
问府里的下人,只说大人有事出去了,具体去哪儿,不知道。
更让林晏抓心挠肝的是,谢霄似乎在刻意避免和他独处!
吃饭时,他埋头处理公文;林晏想凑过去问点啥,他就说要去工部或者户部商议出海事宜;晚上林晏抱着枕头想故技重施溜进他卧房,结果发现门居然从里面闩上了!敲了半天,里面只传来一句“睡了”。
林晏抱着枕头站在紧闭的门外,简直委屈得要命!心里那点因为亲吻而冒出的隐秘期待和甜蜜泡泡,被这突如其来的冷落戳得千疮百孔,慢慢变成了酸涩的委屈和不安。
呜呜这是……后悔了?
还是觉得他喝醉了胡闹,亲了他是件很麻烦的事?
所以现在躲着他?
烦死了!
亲都亲了!
有什么大不了的!
他又不会赖上他……好吧,他是想赖着,但也不是那种赖法啊!
林晏越想越气闷,又无处发泄,只能蔫蔫地抱着枕头回自己房间,把锦被当成谢霄,狠狠捶了好几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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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郊,皇家西苑深处,一座临湖的僻静水榭被悄然清场。
谢霄独自站在空旷的水榭中央。他抬起手腕,指尖在虚空中快速而精准地划动。
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光幕在眼前展开,复杂的几何图形和光线折射路径数据流瀑布般滚动。
他时而凝神计算,时而走到水榭的雕花窗棂前,仔细测量着角度和距离;时而又命人搬来巨大的、打磨光滑的铜镜,调整着摆放的位置;甚至还让人在屋顶特定的角度铺设了特殊的、能反射强光的琉璃瓦片。
工匠们按照他给出的精确图纸和指令,小心翼翼地在梁柱间安装着打磨成特定棱角的巨大水晶,悬挂起特制的、覆盖着银色涂层的巨大幕布。
整个水榭内部被布置得如同一个精密仪器的内部,充满了奇异的几何感。
谢霄亲自检查着每一处细节,指尖抚过冰冷的镜面和水晶棱角,眼神专注而沉静。
光幕上的模拟场景不断变换调整:从浩瀚星河的旋转,到璀璨星云的凝聚,再到流星划过的轨迹……他力求完美。
当最后一块水晶被稳妥地固定在预设的卡槽内,谢霄站在水榭中央,环视着这个即将被星光填满的空间。
他闭上眼,在光幕上进行了最后一次全息模拟预览。
刹那间,无数光点在他意识中无声炸开,旋转、流淌、汇聚成无垠的星河,瑰丽得超越了人间的想象。
他缓缓睁开眼,深邃的眸底映着窗外平静的湖面,也映着那片即将为一个人点亮的人造星空。一丝极淡的、志在必得的决心,在他唇边一闪而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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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晏百无聊赖地趴在国公府自己房间的窗台上,下巴搁在手臂上,看着窗外枝头两只麻雀打架。
谢霄又“有事外出”了!已经两天没见着人影了!
他烦躁地揪了片窗台上盆栽的叶子,在手指间揉得稀烂。心里的委屈像发酵的面团,越胀越大。
他一会儿想着那个吻,一会儿想着谢霄那句“忘了便忘了”的冷淡,一会儿又想着他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躲避。
“臭呜呜!坏呜呜!”
他小声嘟囔着,把揉烂的叶子丢出窗外,“不就是亲了一下嘛……至于躲我跟躲瘟神似的……我又没让你负责……”
声音越说越小,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和受伤。
难道……呜呜真的觉得亲他是件很讨厌的事?
所以现在连见都不想见他了?
这个念头像根小刺,扎得他心口又酸又疼。
他猛地从窗台缩回来,一头扑到柔软的锦被里,把脸深深埋进去,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。
不行!
他得问清楚!
躲着算怎么回事!
林晏从被子里抬起头,眼神带着点豁出去的赌气。
等呜呜回来,他一定要堵住他!
问个明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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