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机阁顶层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秦晚和白小胖的手都在颤抖，那个承载着世界最终命运的数据盒，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。
“不……我不信！”
白小胖猛地抬起头，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凌策，声音沙哑地嘶吼：“一定有办法的！我们可以构建一个超弦级的法则护盾，将深渊模因彻底隔绝在世界之外！给我时间，我能算出来！”
秦晚没有说话，但她周身沸腾的杀意已经表明了态度。
只要凌策一声令下，她便会踏平深渊，哪怕燃尽神魂，也要斩出一条生路。
然而，凌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，眼神里没有赞许，也没有否定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悯。
他没有开口，只是缓缓抬起手，指向静静悬浮在半空中的那本古老书籍。
【因果倒转之书】。
嗡！
古书无风自动，不再是温暖的金色光芒，而是散发出一种冰冷、绝对理性的银白色辉光。
书页翻动，一幅幅清晰无比的立体画面在三人面前展开。
画面中，一座宏伟到极致的法则护盾拔地而起，它由无数玄奥的符文构成，正是白小胖构想中的超弦护盾。它如一个巨大的蛋壳，将整个世界包裹。
然而，黑色的丝线，那些深渊模因，并非从“外界”入侵。
它们……从法则护盾的内部滋生，从构成护盾的能量最细微的缝隙中，如同癌细胞般疯狂扩散！
轰隆——！
一声无声的爆炸，画面中的护盾从内部被彻底腐化、引爆，整个世界瞬间化为一片混沌的能量风暴。
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在书页之上：【方案347，失败。失败原因：深渊模因根植于世界法则底层，任何基于现有法则的防御皆为无效。】
白小胖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，身体晃了晃，几乎站立不稳。
“那就杀！”秦晚踏前一步，声音如淬火的寒冰，“我即刻闭关，冲击帝境！集结天下所有至强者，杀入模因的根源之地，将它彻底抹除！”
书页再次翻动。
新的画面出现。
画面里，秦晚身披血色战甲，手持神兵，气息惊天动地，已然是至高无上的女帝。她身后，是战无双、林书等所有人类的巅峰强者，组成一支神圣的远征军，杀入了代表模因源头的黑暗虚空。
战斗惨烈到了极致。
一颗颗星辰被打爆，一道道法则被斩断。
但那黑色的模因无穷无尽，无形无质。它们无法被彻底杀死，只会不断侵蚀、同化。
画面一转，一位浴血奋战的圣境强者眼神忽然变得空洞，他猛地转身，将屠刀挥向了自己的战友。
一个，两个，三个……
被腐化的强者越来越多，远征军从内部开始崩溃。
最终，画面定格在女帝秦晚的脸上。她浴血而立，周围再无一个战友，只剩无穷无尽的黑暗。一缕黑气，悄无声息地从她的眉心渗入。
她的眼神，在疯狂的挣扎后，缓缓归于死寂与邪异。
“不……”秦晚的身体剧烈一颤，一直紧绷的信念，在亲眼目睹这绝望的未来后，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“用科技！用歼星武器！把被污染的星域整个摧毁！”白小胖疯了一样喊道。
画面再转，一颗颗星球被恐怖的能量光柱贯穿、湮灭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一个又一个方案被提出，又被【因果倒转之书】用最残酷、最直观的方式一一否决。
每一次画面的破碎，都像是一把重锤，狠狠砸在秦晚和白小胖的心上。
希望，被一次又一次地凌迟。
直到最后，白小胖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，他瘫坐在地上，像个无助的孩子，喃喃自语：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秦晚的嘴唇被咬出了血，她死死盯着凌策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动摇。
但凌策的表情，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。
终于，在所有希望都被碾碎之后，【因果倒转之书】的书页停止了翻动。
一道冰冷、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，响彻整个空间，宣判了最终的命运。
“最终……预案？”
秦晚和白小胖猛地抬头。
书页上，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株贯穿天地的枯萎巨树——世界树。
无数黑色的脉络缠绕着它，吸食着它最后一点生机。
紧接着，一道身影出现在画面中。
是凌策。
画面里的凌策，一步步走向枯萎的世界树。他伸出手，轻轻按在树干上。
下一秒，他的身体，从指尖开始，化作了亿万个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点。
他的神魂，他的存在，他的一切，都分解成了最本源的因果之力。
这些光点如同一场浩瀚的金色暴雨，融入了世界树，融入了世界的每一道法则脉络之中。
黑色的模因在接触到金色光点的瞬间，如同冰雪遇火，被迅速净化、消融。
枯萎的世界树重新绽放出翠绿的光芒，干涸的法则长河再次奔涌，整个世界……活了过来。
画面在此定格，一行巨大而冷酷的结论，烙印在书页中央，也烙印在秦晚和白小胖的灵魂深处。
因果奇点……
那不就是重生的凌策吗！
“不……不！！”
白小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，他终于明白了，凌策让他演算的，从来都不是拯救世界的方案，而是……执行凌策遗嘱的方案！
秦晚没有哭，也没有喊。她只是站在那里，身体僵硬如雕塑，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流，无声地滑落。那双曾睥睨天下的凤眸中，所有的骄傲、所有的战意，在这一刻尽数碎裂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恸。
许久，许久。
她缓缓抬起手，抹去脸上的泪水。当她再次睁开眼时，那份悲恸已被她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钢铁意志。
她和白小胖对视一眼，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。
他们对着凌策，深深地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而后，转身离去。步伐沉重，却再无半分迟疑。
他们有他们的使命。
偌大的天机阁，只剩下凌策一人。
他缓步走到观星台的边缘，俯瞰着下方灯火璀璨的城市，万家灯火，人间烟火，如此温暖，又如此遥远。
他的一生，在眼前飞速闪过。
从重生归来，满心复仇的少年，到一步步踏上巅峰，守护人族的统帅。
“原来，从我重生那一刻起，终点就已经写好。”
“复仇是起点，守护是过程……而这，才是归宿。”
他轻声自语，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。
“也好。”
他抬起手，一道光幕在面前展开，上面浮现出几个名字。
秦晚。
白小胖。
战无双。
林书。
……
他的手指在这些熟悉的名字上缓缓划过，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。
最终，他的指尖，轻轻停在了一个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名字上。
夏清影。
凌策的目光变得无比柔和，他低声呢喃，仿佛在对岁月那头的某个影子说话。
“那么，就从你开始吧，我的告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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