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停了。
血腥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,弥漫在死寂的废弃工厂里。
苏晓站在不远处,一动也不敢动,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。
她的目光,死死地锁定在那个男人身上。
凌渊。
他静静地站在那里,站在那具正在化为光点、消散于无形的尸体前。身形依旧挺拔如松,可苏晓却从他身上,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……破碎感。
那不是受伤,不是疲惫,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、令人心悸的悲恸。仿佛支撑着他整个存在的某根支柱,在这一刻悄然崩塌。
苏晓见过他君临天下的霸道,见过他斩杀仇敌时的冷酷,甚至见过他面对强敌时的疯狂。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凌渊。
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却像是承载了一片正在沉沦的、无星的夜空。绝望、痛苦、自我怀疑……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将他牢牢困在原地。
这个如神似魔的男人,第一次让她看到了“人”的脆弱。
就在这时,冰冷的、不带一丝情感的机械音,在凌渊的脑海中响起。
奖励?
凌渊的嘴角牵起一抹无声的、比哭更难看的弧度。
多么讽刺的奖励。
他的目光落在王振山消散的身体旁。在那里,一个老旧的、布满划痕的军用水壶,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。
他缓缓走过去,弯下腰,拾起了那个水壶。
入手冰凉,却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,瞬间烫穿了他的掌心,直抵记忆最深处。
……
末世废土,灰败的天空下,万物萧条。
一个衣衫褴褛、瘦骨嶙峋的少年蜷缩在倒塌的建筑废墟角落,冻得瑟瑟发抖,眼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麻木与警惕。
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。
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时,一个高大粗犷的身影挡住了刺骨的寒风。
“小子,哭丧着脸干嘛?”
一只粗糙温暖的大手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少年凌渊抬起头,看到了那个满脸胡茬、眼神却异常明亮的男人——王叔。
王叔咧嘴一笑,从怀里掏出半块黑得像石头的面包,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。
“拿着,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恨,或者……去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。”
面包粗粝、干硬,划得喉咙生疼。可那份久违的饱腹感和掌心残留的温度,却像一道光,照亮了少年心中无尽的黑暗。
那是他在末世里,感受到的第一缕善意。
……
画面流转。
庇护所的夜晚,几名壮汉抢走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罐头,将他推倒在地。
是王叔冲了过来,像一头暴怒的雄狮,三拳两脚将那几人打得抱头鼠窜,把罐头抢了回来。
他把少年拉起来,掸掉他身上的灰,瓮声瓮气地教训道:“在这鬼地方,心不狠,站不稳!但记住,拳头不是用来欺负比你弱的人的!”
……
回忆的洪流戛然而止。
现实的冰冷重新将凌渊包裹。
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水壶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,青筋暴起。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,那是在压抑着足以毁天灭地的痛苦。
他没有嘶吼,没有咆哮。
极致的痛苦,往往是无声的。
他的脑海中,只剩下一个绝望的质问。
“书……”
“这就是清算的意义吗?”
“为了修正一个错误,就要亲手抹掉记忆里唯一的光?”
【因果倒转之书】没有任何回应。它只是冰冷的规则,是绝对的秩序,从不理会执行者的情感。
复仇的快感早已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,是足以将人吞噬的巨大悲哀与自我否定。
他修正了因果,拯救了三百多条无辜的生命。
代价是,亲手杀死了那个在最绝望的时候,给了他半块面包的男人。
这条路,真的是对的吗?
苏晓远远地看着,看到凌渊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,看到一滴晶莹的液体从他低垂的脸颊滑落,砸在地面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他……哭了?
这个念头让苏晓的心脏猛地一揪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凌渊颤抖的身体,缓缓平复下来。
他缓缓地、一寸一寸地松开了紧握的手。
“哐当。”
那个承载着温暖回忆的军用水壶,从他的指间滑落,掉在地上,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沉闷的声响。
像是某种诀别。
他埋葬了那段记忆,埋葬了那份恩情,也埋葬了心中最后一点属于“人”的软弱。
泪痕已干,那股凌厉的杀气也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深沉、更冰冷、化不开的萧索与悲哀。
凌渊缓缓从地上站起,背对着苏晓,身形依旧挺拔,却像一柄插在万年冰川里的孤剑,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。
苏晓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就在这时,凌渊用一种沙哑到几乎失真的声音,打破了这片死寂。
“走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,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。
“时序守护者,还有不到47小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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