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据核心室内，死寂无声。
流光溢彩的数据瀑布，此刻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，将室内每一个人都封存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里。
“创造一个神。”
沈筹的指令，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，没有激起喧哗，却让所有人都沉入了冰冷、昏暗的潭底。
技术总监织忆的指尖在微微颤抖。她看着沈筹那挺拔如剑的背影，嘴唇嗫嚅了数次，终于，一丝颤音划破了死寂。
“主上……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，带着一丝期盼，又带着一丝恐惧。
织忆深吸一口气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软弱。
“您……是认真的吗？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这是所有人的疑问，也是所有人的恐惧。
沈筹没有回头。
织忆的勇气在沉默中汇聚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严谨与偏执。
“主上！我们都明白您承受的压力。但创造神明……这不是技术，是妄想！我们不能基于妄想去战斗！”
“织忆总监说得对！”
“主上，请您三思！我们还有别的办法！”
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，几名核心技术员忍不住附和起来。
在他们看来，他们的主上，那个永远冷静、永远精准、永远能找到最优解的男人，终于在无尽的压力下……疯了。
面对身后逐渐扩散的骚动，沈筹的背影依旧纹丝不动。
他只是平静地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“织忆。”
他喊了她的名字。
“你还记得‘陈善’这个名字吗？”
轰！
这个名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，瞬间劈开了喧闹的空气。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众人，顷刻间噤若寒蝉。
织忆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。
她当然记得。
在集团创立初期，那位给予沈筹最大帮助的恩人。也是后来，被沈筹亲手下令，从存在层面彻底“核销”的第一个目标。
那是集团历史上最黑暗、也最讳莫如深的一天。是所有老员工心中，一道不敢触碰的伤疤。
他们都以为，主上早已将那段过去尘封。却没想到，会在今天，在这个决定整个地府命运的时刻，被他亲口提起。
沈筹终于缓缓转过身。
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没有痛苦，没有追忆，只有一种勘破一切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他的目光落在织忆苍白的脸上。
“很多人都认为，那是我背叛了恩情。”
“他们错了。”
沈筹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那不是背叛，那是一笔投资。”
投资？
所有人都愣住了，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。
沈筹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极度悲哀、又极度冰冷的弧度。
“我将陈善先生给予我的那份‘善意’，连同我自己身上仅存的、作为‘人’的最后一部分，打包成了一项资产。”
“然后，在那次核销中，我将这项资产，作为集团起飞的燃料，彻底燃烧殆尽。”
他环视着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，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。
“那次核销，我支付的成本，是我作为‘人’的最后一部分。如果这场战争输了，就意味着我用人性做了一笔最失败的投资。”
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，刺向织忆！
“织忆，我的集团，不允许有坏账。”
“我的投资，绝不能亏本！”
这番话，没有解释任何技术上的可行性，却用一种无可辩驳的、浸透了鲜血与痛苦的逻辑，彻底击溃了在场所有人的理性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是这样。
他不是疯了。
他是为了让那份早已死去的“人性”变得有价值，为了让那场最残酷的“献祭”不至于沦为一场笑话，所以他必须赢。
不惜一切代价地赢！
哪怕代价是成为比敌人更恐怖，更不可名状的……神！
这一刻，数据核心室内的所有人，终于理解了沈筹那份深入骨髓的疯狂。
那不是绝望下的妄想，而是背负着地狱前行的觉悟！
织忆的身体晃了晃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，但她颤抖的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。她看着沈筹，眼神中的迷茫、不解、恐惧，在短短几秒内，尽数褪去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理解与悲壮的认同。
她猛地向沈筹，向这位孤独的领袖，深深地、深深地鞠下了一躬。
“主上。”
她的声音再次响起，不再颤抖，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织忆……完全理解。”
她直起身，目光灼灼，仿佛燃烧着火焰。
“‘神格模拟沙盒’计划，请指示第一步！”
随着她的表态，身后所有的技术员，无论理解与否，都齐刷刷地低下头，摒弃了所有杂念，等待着那个注定要颠覆地府的指令。
沈筹看着他们，眼中那冰冷的火焰跳动了一下。
他缓缓开口，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再次陷入错愕的话。
“神不是被创造出来的，是被‘相信’出来的。”
“我们的第一步，就是去量化整个地府的‘相信’。”
他的目光穿透了墙壁，仿佛俯瞰着整个阴间冥府，亿万挣扎的魂灵。
“第一步，放弃模拟‘神格’。”
“我们要先模拟‘信徒’。”
沈筹的声音变得宏大而诡异，如同神明的低语，又似魔鬼的契约。
“命令：集团所有业务端口，立刻开始统计地府三界之内、所有魂体的‘业力-功德’流转数据，并以此为基础，构建‘集体潜意识’数据模型。”
“我要知道，这地府的‘信仰’，究竟价值几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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