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天楼顶,狂风呼啸。
程晋站在天台边缘,脚下的城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“数据剥离”。
一栋栋高楼大厦的边缘开始像素化,分解成无数发光的方块,然后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一样,消融于灰白的天幕之下。
末日图景,壮观而死寂。
程晋的表情却异常平静,他低头凝视着幽冥手机的屏幕,上面正显示着刚刚刷新的任务详情。
“存在根基……”
程晋轻声念出这四个字,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攀升。
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,想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。
然而,就在手臂抬起的瞬间,他瞳孔骤然收缩!
他的左手小臂,从手肘到手腕的部分,竟然变得如同信号不良的劣质影像!
它时而清晰,时而半透明,边缘还闪烁着不稳定的数据噪点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
这是什么情况?!
程晋心头巨震,立刻伸出完好无损的右手,朝着那截诡异的左臂抓去。
然后,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惊悚的一幕。
他的右手,没有遇到任何阻碍,径直地、毫无触感地……
穿了过去!
就像穿过一道虚无的投影!
冷汗,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。那不是幻觉!
程晋猛地举起手机,毫不犹豫地启动了【幽冥百科】的扫描功能,对准了自己那截正在“消失”的手臂。
一行冰冷的血色文字,在屏幕上缓缓浮现。
擦除?!
程晋的大脑嗡的一声,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。
他不是在被杀死,而是在被“擦除”!是从因果层面,从这个世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里,被彻底抹掉!
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忽然切换,一个视频通讯请求弹了出来。
是白景明。
程晋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接通了通讯。
“老程!你那边怎么样了?我们这里……”
白景明焦急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,但他话说到一半,声音戛然而止。他的双眼死死瞪着屏幕,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。
他的视线,正落在程晋那只半透明的手臂上。
“老程!你的手!你的手怎么回事?!”
白景明的声音因恐惧而彻底变调,尖锐得刺耳。
“像、像要消失了一样!我这里看到的画面……它正在闪烁!正在变得透明!”
外部的确认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白景明那声惊恐的尖叫,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刃,瞬间刺穿了程晋强撑起来的精神防线。
轰——!
程晋只觉得眼前一黑,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住,然后狠狠向内一拽!
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,急速下坠,坠入一个无边无际的灰色空间。
这里,是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。
河水中流淌的不是水,而是无数的人影、画面、事件……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,过去与现在的时间洪流。
程晋就站在这条长河之中,任由无数光影从他身体里穿梭而过。
他看到父母年轻时相爱的笑脸,从他胸口穿过,没有丝毫停留。
他看到童年的自己奔跑在街头,径直穿过他的身体,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。
他看到白景明、看到林婉、看到他拯救过的无数魂灵,他们哭着、笑着、挣扎着,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穿行而过,却没有一个人……能看到他。
他伸出手,想要抓住什么。
抓不住。
他张开嘴,想要呼喊。
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,一个被整个时间长河彻底遗忘的孤魂。他能看到整个世界,但整个世界都看不到他。
这种被彻底无视、被彻底遗忘、仿佛从未存在过的终极孤独,比死亡本身要恐怖一万倍!
“看看我……”
“谁能看看我……”
“我在这里……我真的存在过……”
无声的呐喊在他的意识深处疯狂咆哮,撕心裂肺,却换不来任何一个回眸。
这就是“被擦除”吗?
这就是“不存在”吗?
极致的恐惧,化作了要将灵魂都撕碎的绝望。
“不!!!”
猛然间,程晋从那无尽的灰色幻象中挣脱出来!
他“呼”地一声,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,像溺水者般跪倒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。
他颤抖着抬起左手。
手臂恢复了原状,凝实、有力,不再有丝毫透明的迹象。
但程晋知道,那不是幻觉。
他缓缓拿起掉在一旁的手机,黑色的屏幕倒映出他苍白的面孔,和那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、对“虚无”的原始恐惧的眼睛。
就在此时。
手机屏幕,毫无征兆地自动亮起。
一条猩红色的警告框,以最刺眼的方式,弹了出来。
【警告:存在性稳定度低于安全阈值。‘火种’资格即将失效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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