魁星岛已在身后,化作海天相接处的一抹墨点。程远志驾驭的法舟正破开浪涛,全速向着茫茫外海驶去。
“此番能顺利购得海图,还多亏了顾道友在拍卖会上的雷霆手段,否则我等早已被那黑水盟和黑风三煞生吞活剥了。”程远志心有余悸地朝着船舱方向拱了拱手,语气中满是后怕与感激。
船舱内,顾长生盘膝而坐,气息平稳如渊,仿佛先前斩杀数名结丹后期修士的只是另一个人。慕沛灵则在一旁打坐调息,有顾长生赠予的疗伤圣药,她的伤势已无大碍,只是灵力尚未完全恢复,俏脸依旧有些苍白。
而在船头,迎着咸腥海风而立的韩立,却忽然眉头一拧,猛地回头,望向早已模糊不清的魁星岛方向。
“怎么了,韩道友?”程远志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。
韩立没有马上回答,双目微眯,瞳孔深处一缕几不可查的精光闪过。他那远超同阶修士的神识,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。一股阴邪、狂暴至极的魔气,正从那个方向冲天而起,其威势之强,绝非结丹修士所能拥有。
“有元婴修士。”韩立言简意赅,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。
“什么?!”程远志大惊失色,失声道:“元婴老魔?魁星岛上怎会突然出现这等人物?”他为人虽非迂腐,却也心存道义,想到岛上还有无数无辜的低阶修士,不免生出几分忧虑。
韩立心中却是念头飞转。元婴级别的争斗,既是足以让人形神俱灭的天大凶险,也可能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莫大机缘。更何况,这股魔气爆发得如此突兀,其中必有蹊跷。就这么一走了之,实在不符合他一贯谨慎求证的行事风格。
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时,船舱的门帘被掀开,顾长生缓步走了出来。他看了一眼远方的天际,神色平静得有些过分,淡淡说道:“看来,我们暂时是走不了了。”
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韩立,仿佛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:“有些因果,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。”
韩立心中一动,深深地看了顾长生一眼,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。
程远志则是面露挣扎,最终一咬牙,仿佛下定了决心:“魁星岛主与我等有交易之谊,如今岛屿有难,我等若就此离去,于心不安!韩道友,顾道友,我意回去看看!哪怕只是助岛上修士撤离,也算尽一份力!”
韩立默然不语,算是默认了。而顾长生,则只是嘴角微扬,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。
……
当他们驾舟返回时,魁星岛主峰已然化作一片修罗场。
凄厉的鬼啸与法宝的轰鸣交织,将方圆数里的天空搅得昏暗无光,浓郁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,令人作呕。
“桀桀……一群不知死活的结丹蝼蚁,也敢闯入本座的清修之地?”
半空中,一名身穿黑袍、面容枯槁的老者发出夜枭般的笑声。他正是盘踞此地多年的魔道散修,鬼灵上人,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初期修士。他的周身,环绕着九颗惨白的骷髅头,每一颗都散发着惊人的凶煞之气。
“这魁星岛的灵脉,本座要了。你们的精血神魂,正好用来祭炼我的‘九子鬼母幡’!尤其是你这女娃,”他的目光落在慕沛灵身上,贪婪而淫邪,“根骨不错,做个主魂倒是绰绰有余!”
面对这等凶威,刚一驰援便陷入苦战的程远志脸色苍白如纸,嘴角挂着血丝。他正拼命催动着一面八卦阵盘,放出重重光幕,艰难地抵挡着两颗骷髅头的疯狂撞击。
慕沛灵的飞剑盘旋飞舞,剑光却黯淡无力。每一次与魔气碰撞,都让她娇躯一颤,显然灵力消耗巨大,已是强弩之末。
韩立则隐于一侧,面色沉凝如水。他不时祭出几张符箓或催动法宝,总能以最小的代价,精准地拦截住致命的攻击。但他的目光,却总是不经意地扫向战场的边缘。
那里,顾长生正“手忙脚乱”地躲避着四散的余波,脸色“煞白”,气息紊乱,一副被吓破了胆的炼气期弟子模样,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恐怖的斗法场面吓得昏死过去。
“哼,还有一个废物!”鬼灵上人注意到了顾长生,眼中闪过一丝鄙夷,愈发肯定这群人不过是土鸡瓦狗,只是仗着人多和几件不错的法宝才能撑到现在。
他失去了耐心,猛地张口,喷出一股精纯的本命魔气,均匀地融入到九颗骷髅头之中。
“桀桀桀!”
骷髅头瞬间涨大了一圈,眼眶中的鬼火由碧绿转为森白,齐齐张开巨口,喷出九道粗大的黑色光柱,合力轰向程远志的八卦阵盘!
“不好!”程远志大惊失色,阵盘的光芒本就摇摇欲坠,如何能挡住这威力倍增的合力一击!
咔嚓——!
伴随着一声令人心碎的脆响,那面防御力惊人的上品法宝阵盘,在光柱的攒射下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,灵光瞬间熄灭,化作凡铁。
噗!
程远志如遭雷击,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,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跌落,重重地摔在山岩之上,生死不知。
“程道友!”慕沛灵惊呼,想要上前,却被另外两只骷髅头死死缠住,自顾不暇。
“哈哈哈,结束了!”
鬼灵上人狞笑一声,身形一晃,竟如鬼魅般无视了空间距离,骤然出现在程远志上空。他五指张开,一只缭绕着浓郁死气的漆黑鬼爪,朝着程远志的天灵盖悍然抓下!
这一爪,蕴含着元婴修士的法则之力,足以将一座小山都捏成齑粉!
程远志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,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。他望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鬼爪,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不甘,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然而,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。
鬼灵上人脸上的狞笑,就那样凝固住了。他那只足以捏碎上品法宝的漆黑鬼爪,已然印至程远志天灵盖不足三寸之处,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,再难寸进。
时间没有变慢,空间也未曾扭曲。
但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,如无形的天穹崩塌,轰然降临!
风停了,鬼啸声被掐断在喉咙里,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琉璃。
一直缩在战团边缘,气息紊乱仿佛被吓破了胆的顾长生,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。他一步踏出,身形模糊了一瞬,再出现时,已挡在程远志身前。
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近在咫尺的鬼灵上人,只是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,并指如剑,对着那停滞在半空的鬼爪,轻描淡写地一划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没有灵光爆闪的异象。
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一闪而逝。
鬼灵上人的护体魔光、他那坚逾法宝的鬼爪、他的手臂……连同他脸上那惊骇欲绝的表情,都像是被一支无形的画笔抹去一般,从边缘开始,悄无声息地湮灭、分解,化作最原始的粒子,归于虚无。
从始至终,他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。
山风重新吹拂,卷起一地粉尘。
所有人的目光,无论是敌是友,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,死死地钉在了顾长生身上。程远志猛然睁开眼,看到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,脑中满是愕然与不解。
而角落里,一直扣着数种压箱底后手,准备拼死一搏的韩立,身形在这一刻彻底僵住。
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木然面孔上,双眼微微睁大,瞳孔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!
那不是单纯的震惊。而是一种审视、探究、乃至一丝深藏于骨髓的忌惮。他看着顾长生的背影,脑海中无数个过去的片段疯狂闪现、串联——落云宗药园的初见、那看似巧合的提醒、血色禁地里消失的墨蛟、乱星海拍卖会上的从容……
原来,一切都不是巧合!
这家伙,从一开始,就在演戏!
顾长生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后那道灼人如火的视线,心中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。
这下,装不回去了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平静地抬起眼,看向那已经彻底呆滞,仿佛见了鬼一般的鬼灵上人。
鬼灵上人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,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连失去一条手臂的剧痛都忘记了。他想逃,可那股无形的威压却像亿万吨海水,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,连神念都无法动弹分毫。
“前……前辈……你……你究竟是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干涩,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谄媚,再无半分先前的嚣张。
顾长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。
只是再次伸出手指,对着鬼灵上人的方向,凌空一点。
啵。
一声轻响,如同孩童吹破了一个肥皂泡。
不可一世的元婴魔修鬼灵上人,连同他那九颗凶名赫赫的骷髅头法宝,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飞灰,被山风一吹,便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。
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魔气散尽,天空重归清朗,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斗从未发生过。
慕沛灵张着樱桃小嘴,美眸圆瞪,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茫然,完全忘记了思考。
程远志挣扎着坐起身,仰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,脑中一片空白。
顾长生缓缓转过身,平静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慕沛灵和程远志,最终,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角落里,神情无比凝重的身影之上。
韩立。
四目相对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,变得粘稠而沉重。
韩立眼中的惊疑、审视、忌惮,如风暴汇聚。而顾长生的眼神,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,倒映着对方的一切情绪,却不起丝毫波澜。
许久,顾长生嘴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韩师兄,”他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。称呼也从“道友”变回了当初在落云宗时的“师兄”,带着一种玩味的怀念。
“这场戏,看了这么久,还算满意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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