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入元婴，尔等皆为戏
此刻，在顾长生的眼中，整个世界已然是另一番景象。
他的神识如无形之海，一念之间便覆盖了数万里方圆。这不再是简单的灵力探查，而是一种对法则、对命运、对因果的直接洞悉。
冰封的海面上，古老的虚天殿如一头沉默的巨兽。而在其门前，一出混乱、贪婪，又无比可悲的闹剧正在上演。
厚重的殿门裂开一道仅容一人的缝隙。
缝隙之后，一道身影被困其中——韩立。他身后，便是传闻中藏着通天灵宝虚天鼎的殿堂。
僵局已成。乱星海最顶尖的数百名修士，无论是正道巨擘还是魔道枭雄，都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。他们各自的灵压相互碰撞，搅得空间都微微扭曲，却无人敢率先动手。贪婪与忌惮在每个人的眼底交战，他们像一群互相提防的饿狼，死死盯着那块唯一的肥肉。
顾长生于万里之外的无名荒岛上，静观此景。一抹冰冷的笑意，在他唇角悄然绽放。他能“看”到那些修士的命运之线，紧绷而颤抖，全都汇集于那唯一的焦点上。那是一张美丽而脆弱的蛛网，而他，正是刚刚织完网的猎手。
这种仿若神明的视角，代价是惨重的。那份记忆依旧鲜明，如同一根冰刺扎在他的神魂深处。
就在片刻之前，这片天空并非洒满阳光，而是被翻涌如墨的劫云所笼罩。紫黑色的寂灭神雷，那足以让寻常元婴初期修士都形神俱灭的天威，轰然落下。他的灵力早已告罄，琉璃道体上布满了焦黑的裂痕。
更致命的，是一道藏匿于雷光阴影中的歹毒诅咒，来自那名伏击者的最后怨毒，直指他的元神根本。
无从闪避，无力可挡。
但顾长生，从未想过要用“力”去抵挡。
在他的心湖深处，一场冰冷无情的交易，与因果天平瞬间完成。那是一句耗费了他百年光阴的低语。
“以我百年寿元为代价……斩断我与此道雷劫的因果，将其锁定目标……转移至那道诅咒本身。”
刹那间，世界仿佛扭曲了一瞬。那道即将把他彻底抹去的寂灭神雷，竟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诡异一折，仿佛找到了一个更具吸引力的目标，精准无比地劈向了那道袭来的诅咒！
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，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。雷劫与诅咒，在因果的拨弄下，相互湮灭于无形。
天劫，就此渡过。
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，远比灵气精纯百倍的元气如乳燕归巢，冲刷着他干涸的经脉，重塑着他断裂的骨骼，使其泛起琉璃般的宝光。丹田气海之中，一个晶莹剔透、面目与他一般无二的寸许高元婴，盘膝而坐。
他付出了代价。现在，是时候收取回报了。
思绪收回，顾长生的目光再次投向虚天殿。他已不再是棋盘上的棋子，而是这场大戏的导演。
殿门的僵局有些无趣了，需要一点小小的推动。
“韩立小儿，交出虚天鼎，老夫留你全尸！”
一道身影如利箭般射出，打破了死寂。是乌骨老魔，他周身黑气缭绕，但顾长生一眼便看穿，那并非寻常魔气，而是能直接侵蚀护体灵光、腐蚀血肉的“乌骨魔焰”，是打破僵局的绝佳利器。
引线，被点燃了。
“乌骨老魔，你敢！”
“宝物有德者居之，魔崽子滚开！”
“星宫办事，闲人退避！”
喊杀声震天动地。十几位元婴老怪，上百名结丹修士，在这一刻彻底撕下伪装。五颜六色的法宝光华与毁天灭地的法术轰然对撞，脆弱的联盟瞬间土崩瓦解。前一刻还称兄道弟的修士，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将淬毒的法宝捅向对方的后心。虚天殿门口，眨眼间化作血肉横飞的修罗场。
顾长生冷漠地欣赏着这一切，他的意念如无形的丝线，在战场上空飘荡。
一名正道修士正全力抵挡着魔道法术的轰击，丝毫没有察觉，身后一名所谓的“盟友”已悄然抬起衣袖，一枚淬毒的飞针蓄势待发。
顾长生心念微动。
远处，一柄在混战中被震飞、漫无目的乱旋的巨斧，其轨迹陡然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、近乎自然的变化。它只是轻轻一“晃”，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，精准地劈在了那名偷袭者的天灵盖上！
“噗嗤！”
红白之物四溅，偷袭者双目圆瞪，满脸的不可置信，当场毙命。
被救的正道修士只觉脑后一阵恶风，回头便看到这血腥一幕，他瞬间勃然大怒，以为是偷袭者同门下的杀手，当即咆哮着朝对方势力疯狂反扑。混乱，因此而加剧，朝着一个更加惨烈的方向滑去。
完美的因果链，绝妙的误导。
顾长生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，愈发明显。他仿若高坐云端的神明，饶有兴致地拨弄着凡人的命运。
厮杀越发惨烈，但顶尖的老怪们很快发现，殿门口的空间终究有限，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，谁也别想轻易靠近韩立，不过是徒劳地消耗彼此。
就在这时，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压过了所有声音。
“一群蠢货！别在门口浪费时间！殿里的宝贝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虚天鼎？跟我冲！”
是蛮胡子！他那魁梧的身躯猛然一震，看似莽撞的眼神深处，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。他看透了此地围杀的徒劳，竟是第一个做出决断，要彻底改变战局的玩法！
他放弃了围攻韩立，带着手下，竟从人群的缝隙中，率先冲入了虚天殿之内！
这一声吼，如当头棒喝，点醒了无数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修士。
对啊！与其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，还不知能否抢到虚天鼎，不如先进殿寻觅其他机缘！
“冲！先进殿！”
“宝物是我的！”
一瞬间，战局的核心从“围攻韩立”转为了“全殿寻宝”。大批修士放弃了门口的缠斗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踩踏着同伴的尸体，疯狂地涌入那道狭窄的殿门缝隙。韩立身上的压力，骤然一空。
万里之外，顾长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，脸上的笑意愈发森然。
他看着那一个个涌入殿门的身影，如同看着一群自投罗网的飞蛾。
他缓缓吐出几个字，声音轻得只有海风能够听见，却仿佛是为这场大戏落下的最终判词。
“都进去好。”
“正好，一并清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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