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风峡谷之巅，罡风如刀，刮骨裂魂。
顾长生一袭青衫，立于悬崖边缘，衣袂猎猎作响，身形却稳如磐石，任由那足以撕裂结丹修士的狂风拂过，竟不能让他动摇分毫。
他的双眸紧闭，心神完全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境界之中。
道心圆满，心神无漏。
这是一种绝对的掌控，一种由内而外的通透与澄澈。此刻的他，念头一起，便能洞悉天地间最细微的法力流转；心念一动，便可引动四方灵气，如臂使指。
距离与韩立的十年之约，只剩下最后的时间。坠魔谷，那个人界修士闻之色变的绝地，便是他们最终的战场。
但在踏上那终结一切的征途之前，顾长生知道，自己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。
不是为了寻宝，不是为了修炼，而是为了……告别。
与这片他重生而来，挣扎、布局、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人界，做一次最彻底的告别。
他缓缓盘膝坐下，双目依旧紧闭，庞大到足以覆盖整个天南的神念，却如春日里最温柔的潮水，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。
这一次，他的神念没有半分杀伐之气，只有探寻与回望的温情。
神念跨越千山万水，第一个抵达的，是越国。
在车水马龙的凡人城池中，一处幽静雅致的大宅院里，传来了儿孙辈的欢声笑语。
顾长生的“目光”穿透了墙壁，落在了庭院中一位正在给花草浇水的老妇人身上。
她头发花白，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，但那双眼睛里，却满是安详与满足。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孙子跌跌撞撞地跑来，抱住她的腿，奶声奶气地喊着“祖母”。
老妇人放下水瓢，笑着将小孙子抱进怀里，脸上洋溢着最纯粹的幸福光晕。
慕沛灵。
曾经黄枫谷那位温柔善良的师姐，终究是没有踏上那条充满荆棘与杀戮的仙途。她选择了凡人的生活，嫁人生子，如今儿孙绕膝，安享天年。
顾长生静静地“看”着这一幕，心中最后一丝关于她的牵挂，如烟云般悄然散去。
“一饮一啄，皆有前定。我种下的因，结出了最好的果。慕师姐，此生安好，便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结局。这条线，断得圆满。”
随着他心念的落下，识海中的因果天平之上，那条代表着慕沛灵的、曾微微泛着涟漪的因果线，瞬间绽放出一抹璀璨的金色，而后彻底归于平静，融入天平底座。
神念流转，下一瞬，便已笼罩了茫茫外海。
天平岛。
如今的岛屿，早已被重重惊天大阵所覆盖，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。在岛屿最核心的阵眼之中，一缕微弱却坚韧的神魂，正在海量的灵气与天材地宝的滋养下，缓缓恢复着生机。
是辛如音。
顾长生能清晰地感知到，她的神魂状态远比自己离开时稳固得多，其对应的因果线，也呈现出一种稳中向好的明亮色泽。
他没有打扰，只是确认了她的安好，心中便又放下了一块大石。
又一条因果线，化作纯金。
紧接着，他的神念扫过了乱星海，看到了已在妙音门站稳脚跟，修为稳步提升的董萱儿；扫过了天罗国，看到了被他扶持的凡人皇族，如今已将国度治理得井井有条，国泰民安；扫过了那些曾与他有过交集，被他或多或少影响了命运的人……
他看到，她们大多都走在了一条比原着中更光明的道路上。
每确认一处，他识海中的因果天平上，便有一条对应的因果线彻底化为纯粹的金色。
一条，又一条……
当天南，乃至整个乱星海，所有与他相关的、重要的因果线，都逐一化作璀璨而宁静的金色时，只剩下最后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线，还带着些许凡尘的色彩。
那是他与这个“人界”本身最后的联系。
顾长生心念微动，最后一次“环视”这片广袤的天地。
山川、河流、宗门、坊市……一切都倒映在他的心湖之中，清晰无比，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。
“此界事，了。”
他心中默念。
当这四个字落下的瞬间，那最后一条凡尘因果线，也轰然一声，彻底化作了纯粹的金色！
也就在这时，异变陡生！
识海之中，那古朴而神秘的因果天平，在这一刻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！
嗡——
光芒温暖而不刺眼，如初春的阳光，又似母亲的怀抱，瞬间将顾长生的整个识海彻底照亮。
原本悬浮于天平两侧，代表着无数因果的、或明或暗的丝线，此刻尽数化作了纯粹的金色，如同一条条金色的溪流，汇入天平的底座。
紧接着，在天平的正中央，一行从未出现过的、蕴含着大道至理的古朴篆字，缓缓浮现。
这六个字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伟力。
它们出现的刹那，顾长生只觉得自己的元神与道心，在这神圣光芒的洗礼之下，变得前所未有的剔透无暇。
无数曾经晦涩难懂的大道感悟，此刻竟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！
他的境界虽然未曾突破，但对“道”的理解，却在这一瞬间，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层次！
就在此时，一道清脆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“叮！检测到宿主了结人界所有核心因果，道心圆满无漏，‘因果天平’人界权限彻底稳固，开启部分灵界权限前瞻……”
系统的声音落下，那璀璨的金光缓缓内敛，最终全部融入了顾长生的元神之内。
黑风峡谷之巅，顾长生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那一刹那，仿佛有两颗亘古的星辰在他的眼眸深处亮起，深邃、明亮，洞彻一切虚妄。
他身上所有的犹豫、牵挂、不舍，都已在刚才的圆满中彻底消失，取而代之的，是纯粹到极致的道心，和即将喷薄而出的无匹战意！
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，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。
“心中再无挂碍，前路便只剩大道。”
他心中自语。
“韩立，你我十年之约，争的不仅是机缘，更是道之高下。现在，我准备好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缓缓站起身，目光穿透了层层空间，遥遥望向了极西之地，那片被魔气笼罩的禁区——坠魔谷。
他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平静而自信的弧度。
“韩立，我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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