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小宝的回归，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，在青鸾军残部核心层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。所有人，包括沈正阳，都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务，聚集在山坳里，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瘦小却带回关键消息的年轻人。
高小宝顾不上喝口水，语速快而清晰，将他所见所闻一一道来：
“将军，各位头领！边军主力在击溃我们后，只在洛川停留了数日，便已开拔，据说往北回榆林镇去了，似乎另有边情。如今延安府以南，并无大队官军驻防！”
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，压在心头最大的石头被搬开了。
“甘泉县守备依旧，没什么太大变化。但是……” 高小宝话锋一转，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鄙夷和兴奋的神色，“洛川县！现在的洛川县，简直就是一块摆在案板上的肥肉！”
“哦？仔细说！” 沈正阳眼神一凝，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洛川新任的知县，姓胡，是个捐官出身的老抠，贪婪无比！” 高小宝语气带着讥讽，“他上任这一个月，根本不管民生，只顾着巧立名目，横征暴敛，把之前被咱们……被咱们分掉的那些亏空，全都加倍摊派到了百姓头上！听说光是‘剿贼安民捐’就收了三次！弄得民怨沸腾！”
“守军呢？” 曾大牛急不可耐地问。
“守军更是不堪！” 高小宝嗤笑一声，“那胡知县认为上次咱们大败亏输，早已吓破了胆，绝不敢再回来。加上边军刚走，他觉得高枕无忧，对城防根本不上心！西门，还是老样子，甚至比咱们上次打的时候更松懈！守门的兵丁白天聚赌，晚上溜号，我去探查的三天里，就没见他们正经巡过一次逻！”
“东门呢？” 沈正阳追问细节。
“东门倒是装点了一下门面，多插了几面旗子，但守军也是做做样子，查验流民极其敷衍。而且，那胡知县怕死，把搜刮来的大部分金银细软，还有为了方便盘剥而强行‘收购’的大量粮食，都存放在县衙后院的库房里，认为那里最安全！他还从守军里抽掉了二十个他认为‘可靠’的，专门守卫县衙和他的私宅，导致城墙上的守备力量更加空虚！”
“好！好一个蠢材狗官！” 赵石头忍不住低吼一声，眼中冒出凶光。
张铁锤闷声道：“骄兵必败。”
刘虎则看向沈正阳：“将军，机会！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正阳身上，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。洛川，他们起家的地方，如今防御松懈，主官昏聩，还囤积着他们急需的粮食和财富！这简直是天赐良机！
沈正阳没有立刻表态，他沉吟着，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。高小宝的情报很详细，也很诱人，但上次惨败的教训太深刻了。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。
“小宝，你确定边军确实北返，并未在附近潜伏？新任县令的贪婪和守军的懈怠，是普遍现象，还是你只看到了片面？” 沈正阳的问题冷静而犀利。
高小宝肯定地点头：“将军，我特意在洛川城外多待了两日，观察过往商队和信使，确认边军确已北返。至于城内情况，我扮作货郎在城里转了三天，接触了不同的人，守军懈怠、县令贪酷，绝非个例，几乎是公开的秘密！我还听说，那胡知县正准备给他小妾过生辰，要大摆筵席呢！”
其他几路陆续返回的侦察人员，带回的消息也侧面印证了高小宝的情报。周边州县均无大军调动迹象，洛川县的异常情况并非孤例。
沈正阳缓缓站起身，目光扫过众人激动而期盼的脸。残部经过一个月的淬炼，战力今非昔比，又获得了如此精准的情报，天时、地利、人和，似乎都站在了他们这一边。
他不再犹豫。
“目标，洛川县城！” 沈正阳的声音斩钉截铁，带着一种冰冷的杀伐之意，“这一次，我们不再是饥不择食的流寇，而是要夺回我们失去的东西，给那个昏聩的狗官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！”
他看向刘虎：“刘虎，还是由你带队，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弟兄，携带利刃短斧，依旧从西门潜入。这一次，你们的任务是控制西门，同时，分出一半人手，直扑县衙后院库房！务必在惊动大队守军前，控制住那里！”
“属下明白！” 刘虎抱拳领命，眼中精光闪烁。
“大牛，你带主力，依旧在城外埋伏，但这一次，不再是佯攻！一旦刘虎得手，发出信号，你立刻率军从西门入城，以最快速度肃清城内残敌，控制四门！”
“交给俺了！” 曾大牛摩拳擦掌。
“铁锤，你带尖刀队，随我一同入城。入城后，直取县衙，擒杀狗官！”
“是！”
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，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啮合。这一次，不再是盲目的冲动，而是基于详尽情报的精准手术刀式打击。
青鸾军的利刃，在经历了失败的磨砺和情报的滋养后，即将再次出鞘，目标直指那颗因傲慢和贪婪而变得不堪一击的心脏——洛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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