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，有一座孤零零的、仿佛由书籍本身堆砌而成的塔楼，歪歪斜斜地矗立在“海”的中央，塔尖没入一片混沌的虚无之中。那就是无涯书院？
“评估：出差目的地环境独特，文化气息浓厚，但空间结构疑似不符合建筑力学标准，存在坍塌风险。中评。”
“跟上。”
鬼王的声音将我从震撼中拉回。他并未飞行，而是踏上了那片由书卷构成的“海面”。令人惊奇的是，那些看似松散的书籍在他脚下却如同坚实的大地。
我小心翼翼地踩上去，脚下传来一种奇特的弹性，仿佛踩在厚厚的、充满知识的苔原上。
我们朝着那座孤塔走去。四周寂静得可怕，只有脚下书页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。我好奇地瞥了一眼身旁掠过的一堆竹简，上面的文字扭曲如虫豸，我一个字都不认识。
“此地记载，囊括三界初开至今诸多秘辛，时空在此紊乱，勿要随意触碰，以免被卷入未知时空碎片。”鬼王头也不回地提醒道。
我赶紧收回目光，目不斜视。被卷进时空碎片？这可比迷路可怕多了！
“评估：工作场地附带隐藏时空陷阱，安全须知传达及时。好评！”
走到书塔近前，更能感受到它的巨大与……摇摇欲坠。各种材质、各种时代的典籍胡乱地堆叠在一起，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结构。一扇歪歪扭扭的、像是用破旧门板钉成的木门，就是入口。
鬼王抬手，在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自己开了，里面透出温暖（相对幽冥而言）的、昏黄的光芒。
一个苍老、疲惫，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：“进来吧，东岳。就知道你迟早得来烦我。”
东岳？！鬼王的名字？
我们走进塔内。里面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，高不见顶，四壁全是顶天立地的书架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和书籍。空气中漂浮着金色的尘埃，在昏黄的光线下缓缓舞动。
一个穿着洗得发白、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儒生袍，头发胡子乱糟糟纠缠在一起的老者，正趴在一张堆满了书山纸海的巨大书案上，手里拿着一支巨大的、羽毛都快掉光了的毛笔，在一本摊开的、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巨大书册上写着什么。他看起来……就像个随时会过劳死的图书馆管理员。
“评估：接触第三方单位工作人员，其形象疑似暗示地府附属机构工作压力巨大，存在用工隐患。差评！”
老者抬起头，揉了揉通红的鼻子，打了个巨大的哈欠，眼泪都飙了出来：“什么事？快说，我忙着修订《纪元灾异考》的最后一卷， deadline要到了！”
鬼王似乎对这老者的态度习以为常，直接开门见山：“查‘命格纺线偏移’一事，上古末期，轮回井异常期间，所有记录在案的偏移案例，及其后续影响。”
老者（我猜他就是这无涯书院的管理者）动作一顿，放下巨笔，浑浊的眼睛透过乱发看向鬼王：“你还在查这个？都多少年过去了……那些微小的偏移，早就湮没在无尽因果里了。”
“查。”鬼王只有一个字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老者叹了口气，嘟囔着“就知道使唤老实人”，然后慢吞吞地从书案底下摸索了半天，掏出一面布满铜锈、边缘还有几个缺口的古朴镜子。
他对着镜子哈了口气，用袖子胡乱擦了擦，然后嘴里念念有词，将镜子对准了旁边一个塞满泛黄卷轴的书架。
镜面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，射出一道朦胧的光芒，扫过那个书架。
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！书架上的卷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，开始自动飞起、展开，上面的文字和图案如同流水般涌入镜面之中。老者眯着眼，手指在镜面上快速划动，像是在检索着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“咦”了一声。
“不对啊……”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，“按照你上次来的记录，符合‘柒叁贰’号bUG特征的命格偏移案例，应该是三千七百六十一个。怎么这次……多了一个？”
鬼王血眸骤然一凝：“多了哪一个？”
老者手指飞快地在镜面上点划，无数信息流如同瀑布般闪过。最终，镜面定格在了一幅极其复杂、由无数光丝交织而成的图案上，其中一条极其微弱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光丝，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，从主干上剥离出来，打了个结，又诡异地连接向了……一片深邃的、无法探测的黑暗。
“就是这条。”老者指着那条灰色光丝，“记录显示，它本应在偏移后自然湮灭，但它没有。它不仅存在，而且……它的‘因果线’指向不明，无法追踪。像是被什么东西……强行续接并隐藏了。”
鬼王盯着那条灰色光丝，沉默了片刻，血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。
“能查到这‘线头’另一端，连着谁吗？”
老者摇了摇头，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：“查不到。对方手段很高明，或者说……其存在本身，就超乎了寻常的因果范畴。东岳，这恐怕不是简单的bUG残留了。”
我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。命格纺线、偏移、多出来的一个、被强行续接隐藏的线头……这信息量太大了！而且，这多出来的一个，会不会跟最近那个“附骨之诅”有关？跟那些觊觎幽冥的家伙有关？
“评估：意外获取关键情报，表明当前面临的威胁可能源于上古遗留问题，且对手极其狡猾隐蔽。任务风险等级需重新评估为‘极高’。差评！”
鬼王周身的气息越发冰寒，他看向老者：“关于那种能规避甚至污染孽镜探查的‘附骨之诅’，可有记载？”
老者又抱着他的破镜子鼓捣了半天，最终摇了摇头：“闻所未闻。要么是某个老不死的弄出来的新花样，要么……就是来自‘外面’的东西。”
外面？我竖起了耳朵。什么外面？阴间外面是阳间，阳间外面是宇宙，还能是哪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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