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被瘟疫荼毒的村庄,陈七心中沉郁,但步伐却愈发坚定。西北绝域,黑山之巅,像一盏明灯,又似一个巨大的漩涡,吸引着他前去。
根据大致的方向和沿途零星打听,他得知要前往西北绝域,必须穿过一片名为“哭风岭”的险恶山脉。据说那里常年刮着鬼哭般的阴风,地势复杂,多有迷途者葬身其中,更有种种诡异传说。
数日后,一片连绵起伏、山势陡峭、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山脉出现在眼前。尚未靠近,便听到阵阵如同妇人哀泣、又似冤魂呜咽的风声,从岭间传来,听得人头皮发麻,心神不宁。
这就是哭风岭。
陈七深吸一口气,踏入了岭中。
一入岭内,光线顿时昏暗下来。浓雾弥漫,能见度极低,那呜咽的风声无处不在,时而遥远,时而仿佛就在耳边吹过,搅得人心烦意乱。脚下的路崎岖难行,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。
更诡异的是,这里的雾气似乎能扭曲感知。他明明朝着一个方向前进,但走上一段后,却发现自己似乎又绕回了原处。周围的景物在浓雾中看起来都差不多,极易迷失方向。
背后的杀猪刀在这里也变得异常安静,那被阳煞淬炼后内敛的刀身,对周遭的环境没有任何特殊反应,似乎这里的诡异并非源于“饿煞”之力。
陈七心中警惕,找了一处相对避风的山岩稍作休息,取出干粮和水。他必须想办法辨别方向,否则很可能困死在这片山岭中。
就在他啃着干粮时,那呜咽的风声中,似乎夹杂进了一些别的声音。
像是…细碎的低语?
他猛地屏息凝神,侧耳倾听。
声音断断续续,模糊不清,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,又像是直接响在脑海里。
“…好痛啊…” “…冷…好冷…” “…为什么丢下我…” “…一起…留下来吧…”
这些声音充满了痛苦、怨恨、寒冷和诱惑,与风声交织在一起,更加令人毛骨悚然。
是幻觉?还是这哭风岭中,真的徘徊着不肯散去的冤魂?
陈七握紧了刀柄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浓雾。阳煞淬炼后,他的心神坚定许多,这些低语虽能干扰,却难以真正撼动他。
他继续前进,更加小心。
随着深入,地面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,但两侧的峭壁却越发陡峭。他发现,在那些峭壁之上,竟然存在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天然洞穴。洞穴黑漆漆的,深不见底,那呜咽的风声和诡异的低语,大多是从这些洞穴中传出。
仿佛这些洞穴,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,或者…是囚禁无数怨魂的牢笼。
他不敢靠近那些洞穴,选择尽量从中间通过。
然而,就在他经过一个格外巨大的洞穴入口时——
呼!
一股极其阴冷的、带着浓郁死寂之气的黑风,猛地从洞穴中喷涌而出!
这黑风与普通的山风截然不同,冰冷刺骨,更带着一种侵蚀生机的可怕力量!所过之处,岩壁上的苔藓瞬间枯死发黑!
陈七瞳孔一缩,瞬间将刀横在身前,体内阳煞之力爆发,刀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银白色光芒,堪堪抵住那黑风的侵蚀!
嗤嗤嗤!
黑风与阳煞刀芒碰撞,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音,相互湮灭。
但黑风源源不断,力量极大,推得陈七连连后退,脚下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沟!
他咬紧牙关,全力支撑。这黑风中的死寂之气,让他感到极其不适,仿佛血液都要被冻结。
就在他与黑风僵持不下之时——
那巨大的洞穴深处,隐约亮起了两盏幽绿色的、如同鬼火般的光芒!
那光芒巨大、冰冷、充满了恶意!
紧接着,一个庞大无比的、完全由黑风和无数扭曲哀嚎的虚影凝聚而成的模糊轮廓,从洞穴中缓缓探出!
那似乎是一个…巨大无比的头颅轮廓?没有清晰的五官,只有那两盏幽绿的鬼火作为眼睛!
呜——!!!
那怪物发出一声更加凄厉、更加震撼灵魂的咆哮!比之前所有的风声加起来还要可怕!
随着它的咆哮,更猛烈的黑风如同海啸般扑向陈七!风中那些扭曲的虚影变得更加凝实,伸出无数由怨念构成的、半透明的手臂,抓向他!
陈七脸色剧变!这怪物绝非人力可敌!
他当机立断,不再硬抗,猛地向侧面扑出,就地翻滚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黑风最猛烈的冲击!
轰隆!
他刚才所站的位置,被黑风彻底淹没,地面都被腐蚀掉厚厚一层!
陈七毫不停留,连滚带爬地向着来路亡命狂奔!那怪物的咆哮和黑风在身后紧追不舍!
他不敢回头,只知道拼命地跑,将速度提升到极致!
不知道跑了多久,直到那可怕的咆哮声和黑风渐渐被甩在身后,直到他再次冲入浓雾区域,那被锁定的感觉才骤然消失。
他靠在一处岩壁上,剧烈喘息,心脏狂跳,浑身都被冷汗湿透。
这哭风岭,比想象中还要恐怖!那洞穴中的怪物,究竟是什么东西?似乎与“饿煞”并非同源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邪恶。
他不敢再轻易尝试横穿山岭,必须另想办法。
他在浓雾中小心翼翼地摸索,试图寻找别的路径。终于,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,他在一处相对低矮的山坳里,发现了一点微弱的火光!
有人?!
陈七心中一凛, 小心靠近。
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、用石块垒砌的低矮窝棚。棚口挂着一张破烂的兽皮挡风,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火光。
窝棚旁边,堆着一些晒干的柴火,还有一个简陋的捕兽夹。
是猎户?还是…别的什么?
陈七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轻轻敲了敲窝棚支撑的木柱。
“谁?!”棚内立刻传来一个紧张、苍老、却带着警惕的声音。
“路过的人,在山里迷路了,看到火光,想来讨个方便。”陈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。
棚内沉默了片刻,然后兽皮帘子被掀开一角,一个须发皆白、满脸皱纹、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人,端着一把老旧却擦得锃亮的猎叉,警惕地打量着陈七。
他的目光在陈七背后的刀上停留了一瞬,眼神微微一动,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。
“外面风大,进来吧。”老人最终侧开了身子,声音依旧冷淡。
陈七道了声谢,弯腰钻进了窝棚。
棚内空间狭小,却收拾得干净整齐。中间一个小火塘燃烧着,上面吊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罐,煮着什么东西,散发出一种草木的清香。角落里铺着干草和兽皮,显然就是床铺。
老人放下猎叉,坐在火塘边,示意陈七也坐。
“外乡人,胆子不小,敢一个人闯哭风岭。”老人拨弄着火塘,淡淡说道。
“不得已而为之。”陈七苦笑,“老人家,您一直住在这里?”
“守山人。”老人言简意赅,“守着这片岭子,也守着外面的村子,不让岭子里的‘东西’跑出去。”
陈七心中一动:“您知道岭子里那些…洞穴里的怪物?”
老人看了他一眼,眼神深邃:“那是‘冢魂’,是千百年来死在这岭子里、怨气不散的魂魄,被地底阴脉煞气吸引,汇聚而成的邪物。喜食生机,最怕阳气旺盛之物和雷霆之火。”
冢魂?地底阴脉?这似乎又是一种不同于“饿煞”的天地邪异。
“那…如何才能安全穿过哭风岭?”陈七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。
老人沉默了一下,从火塘旁拿起一根烧了一半的、某种特殊木材制成的暗红色木炭,递给陈七。
“拿着这个。‘火焦木’的炭心,能散发稳定的阳火之气,那些冢魂不敢轻易靠近。顺着有‘三鸦石’标记的小道走,那是历代守山人踩出来的相对安全的路。记住,无论听到什么,看到什么,别回头,别进洞,一直往前走。”
火焦木?三鸦石?
陈七接过那节尚有余温的木炭,果然感觉到一股平和却持续的暖意,驱散了周围的阴寒。他郑重收起:“多谢老人家指点。”
老人摆摆手,不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看着火塘。
陈七在窝棚里休息了一夜,吃了些老人分的糊糊。第二天天蒙蒙亮,他便告辞离开。
按照老人的指示,他果然在附近找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、旁边堆着三块乌鸦状黑色石头的小道。
他握紧火焦木炭,踏上了那条小路。
一路上,风声依旧呜咽,低语依旧诱惑,甚至偶尔有冰冷的黑风试探性地掠过。但他手中的火焦木炭持续散发着暖意,将那些邪异隔绝在外。他谨记老人的话,目不斜视,一路向前。
终于在一天之后,他成功穿过了哭风岭。
回头望去,那片被迷雾笼罩、风声凄厉的山岭,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。
而前方,则是更加荒凉、更加未知的西北地域。
黑山之巅,似乎还在遥远的天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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