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砚拿起手边的笔墨,好整以暇地看着丁陌:
“你大胆说便是,陛下心中自有计较。我记下来,也只是给陛下提供不同思路罢了。”
“咳~”
丁陌被苏清砚这番操作弄得浑身不自在,双手一揣,缩了缩脖子说道:
“那个……我就是随口一说,纸上谈兵,当不得真,当不得真……”
“放你娘的屁!”
陈封扬起蒲扇般的大手,作势就要抽过来。
“少他娘的掉书袋子!快细细道来,这‘六策’怎么个弄法?”
苏清砚给了陈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,尖着嗓子道:
“丁公子,莫要卖关子,陛下还等着听回话呢。”
周崇勋虽未开口,但眼神里的催促之意也已然十分明显。
丁陌心知这事儿是躲不过去了,清了清嗓子,正色道:
“既如此,小子就僭越了。这六策,乃是结合当前局势,针对淮南王与凉国公,乃至其内部势力,分而治之,层层剥茧的方略。
第一策便是经济绞索,用债务与依赖给他们做个陷阱。”
丁陌伸出第一根手指。
“淮南王如今最大的痛处,就是那一千二百万两的赌债,首期四百万两即将到期,足以抽干其流动资金
。咱们要做的,不是逼他立刻造反,而是利用这笔债务,让他持续失血。”
他看向苏清砚和周崇勋:
“苏公公,陛下那边,能否‘体谅’百姓民生艰难,咱不逼他缴纳这首期四百万两赌债给内帑了?”
陈封瞪眼:“啥玩意儿?白给他免了?!”
“那不可能~”丁陌摆摆手:
“这银子嘛,必须专款专用。陛下可以下旨,让淮南道搞些表面光鲜、实则耗银无数的民生工程,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!”
“哦?”苏清砚带着饶有兴趣的眼神说道:“你先说说看……”
“这第一条嘛,修淮南道全域水利!”丁陌掰着手指:
“说是防涝抗旱,让工部专挑哪些险峻地段修渠。而且要用青石砌岸,每十里建一水闸,闸体全用精铁打造。
他不是有屯的精铁嘛,咱们帮他用用……”
周崇勋点点头:“这倒是个正经名目……”
“第二条就是建官仓百座!就说是为了备荒年,但是位置要分散,越偏远越好。仓体必须青砖到顶,防潮防鼠,每仓配守卒二十看守。
图纸也要让工部出,反正怎么烧钱怎么来。”
苏清砚呵呵一笑:“‘体恤民生’好啊,百姓最起码会知陛下恩情,他敢糊弄或者是抗旨,首先就是失了百姓的心。”
“还有第三条最妙……”丁陌笑嘻嘻地说道:
“改善淮南道官学,记得是所有官学……校舍全用上等木料,请大儒授课,学子食宿全免。
每个官学里都要建‘劝学碑林’,采石碑材质嘛,就用玉京城南的承露峰,通体镌刻圣贤文章。
呵呵,光这个运费,就够他喝一壶了。”
陈封拍腿大笑:“哈哈哈妙啊~这读书人的事儿,他不敢不接,看淮南道那些学子不骂死他~”
“最关键的是……”
丁陌一脸坏笑说道:
“这些工程必须由朝廷特派的‘监理御史’全程监督。就选王绍辉,王御史如何?”
周崇勋哑然一笑,这王绍辉乃是朝中出名的既迂腐又贪功——见不得半点瑕疵、又好大喜功。
苏清砚也是一脸笑意:
“嗯……这王绍辉陛下看着就烦,正好让王老头去,陛下也清静清静。
而且,此人最重虚名,必定逼着淮南王把每个铜板都花在门面上,也别想阳奉阴违糊弄过去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此乃阳谋,陛下体恤民情,将银子留在淮南道造福百姓,首先就站住了道义。想谋反?如此爱民的皇上,谁跟你造反?
况且,等这些工程一开工,淮南王便是进退两难。
继续修?银子如流水,军费都搭进去,自家军队都要闹饷了。停工?那就是辜负圣恩、漠视民生。
到时候百姓民意沸腾,学子口诛笔伐……只怕那时,根本不用咱们动手。”
“啧~要不说最烦和你们这些读书人打交道了,净干些恶心人的勾当……”
陈封这话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骂人。
丁陌尴尬地笑笑,继续说道:
“第二策嘛,叫做黄金牢笼。目标是他们的中级阶级。”
丁陌伸出第二根手指。
“反正我是不相信所有人都会一心想跟着淮南王造反,淮南道内部绝非铁板一块。
总有一些不得志的,或者贪财好色的官员将领。又或者单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,那~咱们就‘明码标价’……
比如,咱就悄悄放出风声,就说……就说朝廷求贤若渴,但凡弃暗投明者,不但既往不咎,更有高官厚禄。
甚至……其家眷子弟可直接入读国子监。
苏内相,您掌管司礼监,手下能人无数,这等‘策反’事宜,相信您最拿手了。
最不济,那些将领、官员的家眷们的喜好、或者把柄总能弄到些吧……”
苏清砚一脸冷笑:
“这个简单。手下的崽子传回来的消息,淮南王长史的小舅子好赌,欠了一屁股烂债;
他麾下那个猛将呼延豹,有个最宠爱的外室,一直想搬来玉京……
这些事儿,不难操作。”
丁陌点点头:
“咱们就在他们内部埋钉子,让他们狗咬狗就是。等淮南王真要起事时,发现人心涣散,或者将领倒戈,那才叫个热闹!”
“第三策就是鼓噪民意风向了……”
丁陌伸出第三根手指。
“打仗打的是什么?是钱,是粮,是兵马,最重要的是人心和民意……
咱们得让百姓们、士兵们都知道,跟着他们混是没前途的。”
周崇勋问道:“怎么说?”
“呵呵,编童谣呗……要不就让说书先生把淮南王横征暴敛、强抢民女的故事编成段子,在茶楼酒肆传唱。
要不就把凉国公克扣军饷,喝兵血或者养寇自重的事儿写成话本,口口相传,流入陇右。
再派人散播消息,就说朝廷仁德,只诛首恶,胁从不问,甚至主动归顺者还有赏钱……”
陈封听得直嘬牙花子:
“这……是不是太下作了点?”
周崇勋却若有所思:
“无妨。本公反而觉得此计若运用得当,可乱其军心,惑其民志。只不过要做得隐秘,不留把柄便可。”
苏清砚阴恻恻地笑道:
“杂家手下,正好养着几个善于此道的清客。编个曲儿,写个话本,散个流言,乃是拿手好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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