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白淡然一笑,望着眼前这位军中重臣。
王氏一门,三代功勋,武城侯王翦扫平六国,威震天下,如今虽退隐林下,声望犹存。其子王贲承袭父志,统兵御敌,亦为国之栋梁。朝中能与王氏并肩者,唯有蒙氏兄弟。蒙恬执掌北疆,爵至大庶长,距封侯仅一步之遥;蒙毅居庙堂中枢,官拜上卿,深得始皇信任。王蒙二族,撑起大秦军魂。
“通武侯言重了。”嬴白微微颔首,“本分之事,何足挂齿。父皇召见,不便久留,改日再叙。”
说罢,拱手作别。王贲肃然还礼,目送嬴白身影没入殿门深处。
琅琊城郊,行宫巍峨。
嬴政身披玄色长袍,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龙椅中,周身肃穆如渊。殿壁雕龙刻凤,光影流转间似有风云涌动。
阶下两侧,文官执笏,武将佩剑,李斯、冯去疾、内史腾、蒙毅等人列队而立,神情各异,却皆屏息凝神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沉稳有力,响彻大殿。
一人自门外踏来,腰悬一柄古剑,名为神荼。他步伐坚定,衣袂微扬,正是嬴白。
黑袍加身,金线蜿蜒如龙蛇游走;云纹战靴轻点地面,头顶黑羽冠饰在光下泛出冷辉。他眸光如刃,气度凛然,仿佛天地间再无遮拦。
谁也想不到,昔日咸阳街头那个不问政事、嬉笑度日的五皇子,竟已蜕变成这般模样。
如同利剑出鞘,寒光四射,震慑四方。
这几日接连发生之事,已在朝堂掀起暗流。
原先众人皆以为,储君之位非扶苏莫属。此人德才兼备,素有贤名,又居长子之位,理所应当。
可自泰山封禅之后,局势悄然生变。
嬴政感愤于齐鲁儒生讽谏,怒意难平。李斯顺势而动,借机弹劾左相王倌,终致焚书坑儒之局。
扶苏挺身而出,为儒生陈情,触怒天威。
一道诏令下达,贬至云中郡戍边。
起初,百官以为此乃帝王磨砺太子之举,意在历练其志。
三年光阴转瞬即逝,扶苏未归,音讯寥寥。
朝中风向渐移,有人开始揣测:莫非圣心已改?
更有传言四起——胡亥最受宠爱,步步紧随帝侧,或将成为新嗣。
毕竟,父皇偏爱,早非秘密。
扶苏远离中枢,得益最多者,便是十八子胡亥。
可就在十日前,风云突变。
嬴白横空出世,以雷霆之势登临“大秦神兵榜”首位。
举国哗然。
谁曾想,那位看似淡泊名利的五皇子,竟深藏不露至此?
十年隐忍,一朝显露锋芒,犹如潜龙升天,震颤朝野。
此刻,嬴白缓步上前,面容平静,唇角含笑,却自有一股不可逼视的威势。
殿前,胡亥伫立阶下,手握承影剑柄,指节发白。
目光落在嬴白身上,满是嫉恨;当视线移至那柄神荼时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欲。
嬴白停步,面向高座,拱手朗声道:“启禀父皇,齐地田氏逆党尽数伏法,儿臣复命归来。”
嬴政微微抬袖,声音低沉却清晰传遍大殿:“五皇子白,救驾功高,当予重赏。”
话音落下,群臣目光齐刷刷投向嬴白。
殿内寂静无声,唯余心跳与呼吸交织。
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
这场权力棋局,已然改弦更张。
大秦的五皇子,或将打破长久以来的沉寂,成为皇位继承之路上最耀眼的存在。
大秦立国以战功为根基,无论何人,皆需凭实力挣得尊荣。嬴政膝下子女众多,足足二十余人,却至今无人获封爵位。军功二十等,层层晋升,无人能越级而上。
但如今局势似乎悄然扭转。五皇子嬴白,或将开创先例,成为首位凭借军功加冕爵位的皇子。
“李斯,记下。”嬴政语气低沉却坚定,“五皇子嬴白,救驾有功,斩敌有功,预判敌情有功,三功并列,赐左庶长之爵。”
殿内骤然一静,随即响起一片抽气之声。
一步登天!
左庶长位列第十,在二十等军功中不算顶尖,可嬴白此前毫无爵位在身。此番竟直接跨越十阶,破格受封。
帝王之心,昭然若揭。
自今日起,这位五皇子必将如鹰展翅,直冲云霄。
李斯执笔记录,神情平静。而在人群之中,胡亥指甲几乎嵌入掌心。
他紧握承影剑,指节发白,眼神阴郁如墨。
十日前,他还在大殿外当着群臣之面讥讽嬴白佩戴的“神荼”,炫耀手中名剑“承影”。那时风光无限,众人瞩目。
可不过十日,风云突变。“神荼”跃居大秦神器榜首,被万人敬仰;而他的“承影”,连前十都未入,沦为笑谈。
昔日最受宠爱的十八子,如今仿佛成了宫中笑话。
尤其是此刻,听着嬴白被册封的声音,胡亥胸口如压巨石。
“神荼……终将属于我,只能是我的!”他低声呢喃,牙关紧咬,眼中燃起幽火。
正当封爵仪式尚未结束之际。
忽地,殿外金光炸裂,天地失色,洪钟轰鸣,声震九霄。
众人愕然抬头。
这声音太过熟悉——天道皇榜,再现人间!
这才过去多久?昨日才经历田氏之乱,皇榜尚未来得及预告下次开启时间。众人本以为会有一段空歇,谁知一日未满,榜单再度降临。
赵高疾步闯入,神色凝重,跪禀道:“陛下,天道皇榜现于空中,殿外清晰可见。”
嬴政眉头微动,起身离座,大袖一挥,径直朝殿门走去。
文武百官紧随其后,纷纷涌向殿外。
天空裂开一道金光,巨大的卷轴如熔金倾泻,自云层深处垂落而下。
它悬于天际,遥挂苍穹,从琅琊行宫外望去,清晰可辨。
“陛下,或许我们先前误会了天道皇榜的显现之法。这榜单并非固定于某地,而是凡上榜之人,无论身处何方,皆能得见。”
李斯立于嬴政身侧,语气平静,“否则,远在西境的诸国,又怎会知晓此榜?”
话音未落,徐福猛然踏前一步,脸色骤变,目光如刀般盯向李斯。
“右相此言差矣!纵然天下皆可见榜,可天道皇榜源自东海仙山,若非仙人破天开路,怎会有此等祥瑞降临人间?”
他声音拔高,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其意昭然——若依李斯所言,那这天道机缘便与他徐福无关,更与出海求仙无涉。
多年苦心经营的名望、地位,乃至朝廷拨下的浩大资财,都将失去依托。
怎能容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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