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,刚刚点燃,便被扑面的腥风几乎吹灭。
巨噬蠕虫的嘶鸣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,那庞大的、覆盖着粘稠液与碎石的骨甲身躯,如同一条从地狱深渊钻出的死亡之根,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,朝着刚刚看到生机的队伍猛冲而来。它那六只惨绿的复眼锁定着这群闯入者,口器高速旋转,发出令人牙酸的钻凿声,所过之处,坚硬的岩壁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撕裂、吞噬。
“过桥!”沈云澜的嘶吼声变调,几乎破音。他猛地将怀中滚烫的星陨石板塞进身旁雷娜的怀里,用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推向那根最粗壮的石梁。“雷娜!你带伤员先走!快!”
雷娜猝不及防,抱住那蕴含着庞大信息与能量的石板,只觉得手臂一沉,一股灼热又冰冷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。她看向沈云澜,看到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,以及深藏其后的一丝近乎疯狂的算计。她没有时间犹豫,猛地点头,转身对着那些惊恐失措的士兵喊道:“能动的,扶住伤员!跟我过桥!快!”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。士兵们相互搀扶着,踉跄着冲向那横跨在漆黑咆哮的地下河之上的唯一通路。石梁湿滑,布满了青苔和裂缝,宽度仅容一人小心通过。下方是汹涌的暗流,翻滚着白色的泡沫,深不见底,仿佛通往另一个幽冥世界。残破的铁索在剧烈的震动和奔跑的踩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仿佛随时都会断裂。
而此刻,刑泽已经迎向了那头恐怖的巨兽。
他没有选择硬撼。那蠕虫庞大的体型和力量,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。他的身影如同鬼魅,在蠕虫冲撞而来的路径上灵巧地折转、腾挪。青铜短刃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死亡的阴影,每一次出击,都精准无比地刺向蠕虫复眼与骨甲连接的缝隙,或是它口器基部相对脆弱的环节。
“嗤!”绿色的、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血液喷射而出,溅落在岩石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冒出刺鼻的白烟。
蠕虫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,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,将周围的石笋和钟乳石扫得粉碎。它的注意力被这个渺小却带来剧痛的存在彻底吸引,放弃了冲击队伍,转而疯狂地攻向刑泽。
刑泽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,在毁灭性的攻击缝隙中穿梭。他的速度发挥到极致,时而借助崩落的石块跃起,时而贴着蠕虫布满粘液的身躯滑过,短刃每一次闪烁,都会在蠕虫身上留下一道不深、却足够激怒它的伤口。他在为队伍过桥争取那宝贵得以秒计算的时间。
沈云澜没有立刻过桥,也没有去协助刑泽。他站在原地,脸色苍白,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,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,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。他左手紧握着星陨罗盘,右手五指飞快地在虚空中划动,仿佛在计算着什么,又像是在引导着什么。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,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,那是沈家传承千年、用于沟通和影响地脉能量与机关节点的秘传咒文。
他在感知,在计算这整个崩溃迷宫最后残存的能量流动。他在寻找一个点,一个可以暂时阻挡或偏转这头巨兽,甚至加速其毁灭的点!
“就是那里!”沈云澜眼中精光一闪,猛地抬头,目光锁定在溶洞穹顶、巨噬蠕虫破土而出那个洞口上方的一片区域。那里,数根需要数人合抱的、巨大的承重石梁,因为之前的崩塌和蠕虫的冲击,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,摇摇欲坠。而在那石梁结构的核心,他感知到了一股极不稳定的、混乱的魔法能量残余——或许是古代迷宫防御机制的一部分,或许是哈迪斯祭殿崩溃时逸散过来的力量。
“刑泽!引它到那个位置!它破洞出来的正上方!”沈云澜用尽力气大喊,同时,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,将一滴殷红的鲜血抹在星陨罗盘的中心。罗盘猛地一震,上面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起来,指针疯狂旋转,最终死死指向沈云澜目光所及的那片危险区域。
刑泽没有回头,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表示听到。但在下一次闪避蠕虫的冲撞时,他的移动轨迹发生了微妙的改变。他不再只是游斗,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将攻击引向那个方向,用自己作为诱饵,激怒着巨兽,让它一步步踏入沈云澜指定的死亡区域。
蠕虫果然上当。它被眼前这个渺小生物不断的骚扰和刺痛彻底激怒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,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,然后如同山崩般,朝着刑泽所在的、那片布满裂痕的穹顶下方猛砸下去!
就是现在!
沈云澜双手握住星陨罗盘,将全身的精神力,连同那滴血脉之引,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。罗盘爆发出刺目的光芒,一道无形的、扭曲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,并非直接攻击蠕虫,而是如同最精妙的能量扳手,猛地“撬动”了那片区域本就岌岌可危的能量平衡!
“轰隆隆——!!!”
比之前任何一次崩塌都要恐怖的巨响爆发了。那片被锁定的穹顶结构,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,整体向下坍塌!无数万吨的岩石、那些布满裂痕的承重石梁、连同其中混乱暴走的魔法能量,如同天神挥下的巨锤,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刚刚猛扑下来的巨噬蠕虫身上!
烟尘冲天而起,瞬间弥漫了整个溶洞,遮蔽了一切。巨兽的嘶鸣被岩石碾压的恐怖声响彻底淹没。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,向四周扩散,将站在河边的沈云澜狠狠掀飞出去,重重砸在湿滑的地面上,罗盘脱手飞出,他喉头一甜,喷出一口鲜血。
“沈云澜!”已经冲到石梁中段的雷娜回头看到这一幕,失声惊呼。
烟尘稍稍散去。只见那头不可一世的巨噬蠕虫,大半个身躯已经被埋葬在如同小山般的碎石之下,只剩下布满骨甲的尾部还在无力地抽搐着,绿色的血液从石缝中汩汩流出,染黑了大片地面。
而刑泽,在千钧一发之际,凭借着超凡的反应速度和力量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坍塌的核心区域,此刻正单膝跪在坍塌区域的边缘,用短刃支撑着身体,剧烈地喘息着。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,嘴角也溢出了一缕血丝,显然在最后关头也被冲击波及。
“走!”刑泽抬起头,看向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沈云澜,以及石梁上回头望来的雷娜和士兵们,声音沙哑却依旧坚定。
没有时间庆祝这侥幸的胜利。溶洞的崩塌因为这次巨大的冲击而加剧,更多的石块从顶部坠落,那条通往对岸的石梁也在剧烈摇晃,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。
沈云澜抹去嘴角的血迹,踉跄着捡起地上的罗盘,不顾体内的气血翻腾,嘶声喊道:“快过桥!桥要塌了!”
队伍再次爆发出求生的力量,拼命向着对岸冲去。雷娜抱着石板,第一个踏上了对岸松软的土地,她立刻转身,伸出手,接应着后面跟上来的士兵。
刑泽也动了,他如同猎豹般窜出,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队伍末尾,几乎是推着最后几名士兵冲过了石梁。
沈云澜是最后一个。当他踏上石梁的瞬间,脚下传来了清晰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。
“咔嚓!”
石梁从中部开始崩裂!
“跳!”刑泽在对岸大吼,同时猛地掷出手中的青铜短刃。短刃并非射向沈云澜,而是精准地钉入沈云澜前方即将崩塌的石梁断面,为他提供了一个借力的支点!
沈云澜瞳孔收缩,没有任何犹豫,用尽最后力气向前猛扑,脚尖在短刃柄上一点,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对岸。
在他身后,整根石梁彻底断裂,带着轰鸣坠入下方漆黑的激流,瞬间被吞没。
沈云澜重重摔在对岸的地上,滚了几圈,被刑泽和雷娜同时扶住。
他剧烈地咳嗽着,抬起头,看向身后。溶洞正在加速毁灭,他们过来的路径已经被彻底封死。地下河对岸,依旧不断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。
“走!这里也不安全!”刑泽拔回插入岩壁的短刃,沉声道。
队伍不敢停留,跟着沈云澜,冲入了那个散发着幽蓝色微光和青草气息的拱门通道。
通道起初狭窄,但越往前走,越发宽阔,人工开凿的痕迹也越来越多。墙壁上开始出现熟悉的、属于暗月精灵风格的浮雕和符文,虽然同样布满了裂痕,覆盖着苔藓,但无疑说明,他们回到了上层精灵墓穴的区域!
“是精灵甬道!我们回来了!”一名士兵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喊道。
然而,危机并未解除。整个上层结构同样在崩溃!他们曾经走过的甬道,此刻布满了裂痕,精美的壁画破碎,支撑的立柱倾倒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原本被封印或沉睡的阴影生物,此刻如同被惊扰的蜂群,在崩塌的通道中四散惊逃,偶尔还会本能地扑向这支闯入的队伍。
“不要恋战!冲出去!”沈云澜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大脑的眩晕,依靠着对来时路线的模糊记忆和罗盘那微弱却稳定的指向,指引着方向。
这是一场在崩溃世界中的最后狂奔。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,脚下地面开裂,身旁是呼啸而过的阴影和崩塌的巨响。每个人都透支着生命最后的力量,跟随着前方那点希望之光,拼命向着记忆中的出口方向冲刺。
光线,终于在前方出现。
不是冷光棒的光芒,不是魔法符文的幽光,而是……真正的,久违的,带着温度的自然光!
“出口!是出口!”所有人都看到了,那个他们最初进入的、破损的拱门入口,就在前方!虽然入口处堆满了落石,坍塌了大半,但依旧有耀眼的阳光从缝隙中透射进来,驱散了地底的黑暗与阴冷。
希望,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与恐惧。
“冲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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