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，是刑泽最熟悉的领域，如同水之于游鱼。当安魂城绝大多数区域沉入睡眠，只有零星的灯火与巡逻卫兵规律的脚步声点缀这漫长的黑暗时，他化身为了一道真正的影子，融入了城市错综复杂的脉络之中。
沈云澜居所外那些自以为隐蔽的窥视，在他眼中拙劣得如同白纸上的墨点。他不需要地图，猎杀的本能早已将周围几条街区的每一处屋檐阴影、每一条狭窄暗道、甚至每一块松动的铺路石都烙印在脑中。今夜，他决定进行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温和的“修剪”。
他的第一个目标，是那两个隶属于永生教团的流动哨。根据他之前的观察，这两人会在子夜时分交接，地点就在沈云澜居所斜对面那条堆满废弃木桶的死胡同里。那里气味混杂，足以掩盖短暂行动带来的异响。
刑泽如同壁虎般贴附在胡同口一侧建筑的阴影外墙上，呼吸与心跳放缓到近乎停滞，整个人与建筑物的凹凸起伏完美契合。他听着那两个脚步声由远及近，带着一种松懈的、属于底层执行者的散漫。
“……妈的，这鬼差事还要干到什么时候？天天盯着个破学者，能盯出花来？”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抱怨道。
“少废话，上面让盯着就盯着。听说维克多老大都在他们手里吃了大亏，断了一条胳膊！这俩人邪门得很！”另一个声音带着警惕。
“邪门？再邪门还能比教团里那些‘大师’们邪门？我听说‘沙之影’的大人们已经南下了，等到了沙漠，有他们好看……”
“闭嘴！你想死吗？这种事也敢乱说！”
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，完成交接的瞬间，刑泽动了。
没有风声，没有预兆。他如同从阴影中剥离出来的一片黑暗，瞬间切入两人之间。左手并指如刀，精准狠辣地切在第一个说话者的颈侧动脉上，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，眼白一翻，软软倒地。几乎在同一时间，他的右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第二人的咽喉，拇指按住其喉结，将其所有即将出口的惊呼与求饶都扼杀在胸腔里。
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，快得超出了常人神经反应的速度。
刑泽将那个被他制住、因窒息和恐惧而浑身僵硬的教团成员拖到胡同更深的阴影里，将其按在冰冷的墙壁上。月光短暂地穿透云层，映出刑泽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、却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眸。
“你们的目标？”刑泽的声音低沉，没有任何威胁的语调，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。
那教团成员徒劳地挣扎着，眼球因缺氧而凸出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漏气声。
刑泽的手指微微松开一丝缝隙。
“……沈…沈云澜…还…还有石板…”那人贪婪地吸着气，断断续续地答道，声音充满了绝望。
“谁派你们来的？‘沙之影’是什么？”刑泽继续问，语速平稳。
“是…是黑袍使者…‘沙之影’…是教团在沙漠的…精锐…他们已经去…泽卡了…”
“你们在安魂城还有多少人？据点在哪里？”
“我…我不知道…我们都是单线联系…据点…在…在下水道…‘沉默渠’段…第三个检修口…”
刑泽得到了想要的信息。他没有再问，扣住对方咽喉的手指再次收紧，这一次，没有再松开。直到那人的挣扎彻底停止，身体瘫软下去。
他处理得很干净，没有留下明显的伤口。将两具尸体塞进那些散发着腐臭味的空木桶深处，用杂物掩盖好。这些尸体很快会被城市里那些不为人知的“清道夫”发现并处理掉，甚至不会惊动官方的巡逻队。
做完这一切，刑泽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，再次融入阴影，离开了死胡同。
他的下一个目标，是那个属于王室耳目的、相对专业的固定哨——对面空置阁楼里的那个观察点。对付这些人，需要不同的策略。
他没有选择强行闯入。而是绕到建筑后方，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外墙，手指脚尖精准地找到那些微小的借力点，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阁楼窗户下方。窗户从里面锁着，但这对刑泽而言形同虚设。他取出一根细如发丝、却异常坚韧的金属探针，伸入窗缝，轻轻拨动了几下内部的插销。
窗户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。刑泽如同滑溜的泥鳅般钻了进去，落地无声。
阁楼内一片黑暗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。一个身影正坐在窗边，透过窗帘的缝隙，专注地盯着远处沈云澜的住所。他显然训练有素，在刑泽进入的瞬间似乎有所察觉，身体猛地一僵，右手迅速摸向腰间。
但他太慢了。
他甚至没能完全转过身，一道冰冷的刃锋已经贴在了他的颈动脉上，那锋锐的触感让他瞬间汗毛倒竖，所有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。
“别动，别叫。”刑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，如同死神的低语。
那王室眼线的心脏疯狂跳动，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上散发出的、如同实质的杀意，那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、纯粹而高效的死亡气息。他毫不怀疑，只要自己稍有异动，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。
“你…你是谁？”他强作镇定，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“带话给你的主人。”刑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语气依旧平淡，“我们无意与王室为敌，但也不喜欢被人当猎物盯着。这是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警告。如果再让我们发现你们的人靠近，或者有任何不利于我们的举动……”
刑泽的短刃微微压下，一丝血线从那眼线的脖颈上渗出。
“……后果，你们承担不起。”
说完，刑泽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松开了短刃，后退一步，融入了阁楼的黑暗中。
那王室眼线僵在原地，过了好几秒才敢大口喘息，他猛地回头，身后却已空无一人，只有那扇微微晃动的窗户，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。他摸了摸脖子上那道细微的血痕，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他不敢怠慢，立刻收拾装备，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逃离了这个观察点，他必须立刻将这次遭遇和那个恐怖男人带来的口信，原封不动地汇报上去。
当刑泽如同鬼魅般再次回到沈云澜住所的地下室时，天色依旧深沉。
“清理了两个教团的虫子，警告了王室的眼睛。”他对正在整理行装的沈云澜说道，语气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。
沈云澜抬起头，看着刑泽那依旧平静无波的脸，点了点头。他没有问细节，他知道刑泽做事自有其分寸和效率。
“这样，我们出发时，能清净一些。”沈云澜说道，将最后一卷标注着沙漠水源点的地图塞进行囊。
暂时的清理，只是为了争取更宝贵的准备时间。安魂城的暗流并未平息，只是被强行按下了片刻。而真正的风暴，正在南方那片无垠的黄金沙海中，悄然凝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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