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。
第一缕阳光，穿透云层，洒在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，却对此一无所知的城市上。
早起的人们，推开窗户，伸着懒腰，只觉得今天的天空，似乎格外的清澈，空气也格外的清新。
没有人知道，就在几个小时前，一个足以将他们，连同他们所有的过去和未来，都一并抹除的“神”，在他们头顶的天空，悄然破碎。
昆仑基地里，劫后余生的狂欢，已经渐渐平息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，混杂着疲惫、悲伤和敬畏的情绪。
技术人员们，正在紧张地修复着那些因为“规则”冲突而过载的设备。
医疗人员，则在临时搭建的病房里，争分夺秒地抢救着，在之前教堂攻坚战中，身受重伤的战士。
走廊里，回荡着压抑的哭声。
那是刚刚得知自己战友牺牲消息的，年轻士兵。
张振国一夜未眠，双眼布满了血丝。
他站在指挥大厅的落地窗前，看着外面那座，正在苏醒的城市，手中的香烟，一根接一根。
赢了。
但这个“赢”字，太沉重了。
“将军。”秦岳走了过来，递给他一份文件，“伤亡统计，出来了。”
张振国没有接，只是沙哑地问道：“念。”
“第一突击营，参与攻坚战一百二十八人，阵亡七十一人，重伤三十四人，其中……十七人因伤势过重，抢救无效，已于今天凌晨牺牲。”
秦岳的声音，有些哽咽。
“也就是说……一百二十八个兄弟，回来的，只有七个。”
张振国拿着烟的手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七十一个，变成了八十八个。
他闭上眼睛，那些年轻的，鲜活的，曾经在他面前大声喊着“保证完成任务”的脸庞，一一浮现在眼前。
“后勤方面呢？”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头的剧痛。
“抚恤金，已经按照最高标准，开始发放。烈士的家属，我们会安排专人，进行一对一的安抚和后续的照顾。”
“嗯。”张振国点了点头，“告诉后勤部门，不要怕花钱。这些兄弟，是为这座城市，为这个国家流的血。我们不能让他们，流血又流泪。”
“是。”
“加拉哈德那边呢？”
“还关在最深处的禁闭室里，有部长设下的禁制，他跑不了。”秦岳说道，“不过，他的精神状态很奇怪。自从‘裁决者’被消灭后，他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和极度恐惧交织的状态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‘亵渎’、‘病毒’之类的胡话。”
“派人看好他。”张振国冷冷地说道，“他脑子里的东西，还没挖干净之前，不能让他死了。”
“明白。”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。
秦岳看着将军那疲惫的背影，忍不住开口问道：“将军，关于‘导演’……我们接下来，该怎么办？”
“导演”这个代号，现在在整个昆仑基地的核心层，已经成了一个传奇，一个禁忌。
他们不知道他是谁，不知道他来自哪里。
只知道，他以一己之力，改写了这场战争的结局。
然后，又以一种最神秘，最彻底的方式，消失了。
“还能怎么办？”张振国苦笑了一下，“人家戏演完了，退场了。我们总不能，满世界贴寻人启事吧？”
他转过身，看着秦岳，“把他所有的相关信息，列为最高绝密。所有参与‘人间’计划的人员，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。对外，就说这次的危机，是部长出手解决的。”
“这……这对‘导演’，是不是太不公平了？”秦岳有些不忍。
“这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。”张振国摇了摇头，“‘导演’的存在，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‘异常’。他既然选择在幕后，选择隐藏自己，就说明，他不想被我们找到，不想暴露在聚光灯下。”
“我们能为他做的，就是尊重他的选择。替他，保守这个秘密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张振国的眼神，变得深邃起来，“我有一种预感，他并没有真的‘离开’。”
“那句‘演出必须继续’，你不觉得，像是在预告，还有下一幕吗？”
秦岳的心头，猛地一跳。
就在这时，办公室的门开了。
烛龙走了出来。
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，仅仅一夜之间，这位老人，仿佛又苍老了十岁。
他原本只是有些佝偻的背，现在几乎弯成了一张弓。脸上的皱纹，也更深了。
那双曾经看透世事的深邃眼眸，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。
很显然，独自对抗那道“抹除”神光，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消耗。
“部长！”
张振国和秦岳连忙迎了上去。
“我没事。”烛龙摆了摆手，声音有些虚弱，“休息一段时间，就好了。”
他的目光，扫过大厅里忙碌的众人，最后，落在了主屏幕上。
屏幕上，秦岳的技术团队，正在分析那些，从天空中飘落的，“裁决者”的残骸。
“有什么发现吗？”烛龙问道。
“有，有重大发现！”一提到这个，秦岳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技术宅特有的兴奋。
他冲到屏幕前，调出了一组复杂的数据模型。
“部长，您看！这些‘裁决者’的碎片，并不是单纯的能量。它是一种……信息！一种由纯粹的‘规则’和驳杂的‘人性’，强行融合在一起的，全新的‘数据结构’！”
“我们发现，这种数据结构，非常不稳定，但它蕴含着一种……我们从未见过的力量！”
秦岳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模拟动画。
“我们尝试用灵能去刺激一小片碎片，结果，它竟然短暂地，扭曲了周围的‘概率’！比如，让我们的一次失败的实验，莫名其妙地就成功了！”
“这……这简直就像是，‘心想事成’的雏形！”
烛龙看着那段数据，浑浊的眼中，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是‘导演’的手笔。”他缓缓说道。
“他不仅用‘人性’污染了‘神性’，他还……强行把‘神性’，变成了可以被我们理解和利用的，一种‘资源’。”
“他把敌人的尸体，变成了我们的……战利品。”
一句话，让在场的所有人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这位“导演”的心思，到底缜密到了何种地步？
他竟然在同归于尽的计划里，还给他们，留下了这样一份，足以改变未来的，“遗产”？
就在众人为“导演”的手段而感到震撼时，一个刺耳的警报声，突然响起。
“报告！禁闭室发生紧急情况！”
屏幕上，弹出了禁闭室的监控画面。
只见那个原本疯疯癫癫的加拉哈德，此刻，正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。
他的身体，正在散发出一种不祥的，灰白色的光芒。
“他怎么了？”张振国厉声问道。
“不知道！他的生命信号，正在飞速衰减！”
“快！让医疗队和封印班过去！”
然而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加拉哈德的身体，就像一个沙雕一样，从脚开始，寸寸风化，消散。
他抬起头，最后看了一眼摄像头的方向，脸上，露出了一个解脱的，诡异的笑容。
他的嘴唇，无声地动了动。
秦岳立刻下令，读取他的唇语。
几秒钟后，翻译结果，出现在了屏幕上。
“审判……才刚刚开始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加拉哈德的整个身体，就彻底化作了一捧飞灰，消散在了空气中。
禁闭室里，只留下了一句，让所有人，毛骨悚然的，遗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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