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云龙的脑子彻底炸了。
像被一整箱的“钻天猴”塞进了天灵盖,然后同时引爆。
他直勾勾地盯着周墨,嘴巴一张一合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兵工厂厂长,而是一个坐在太行山深处,却要用电波搅动整个天下风云的统帅。
向全中国的读书人发邀请?
这小子的心,他娘的是铁打的,比天还大!
“周老弟,这……能行吗?”
李云龙的嗓子干得像是在戈壁滩上跑了一天一夜,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驳壳枪,那冰冷的钢铁触感,才能给他一丝微不足道的镇定。
“那些戴眼镜的秀才,一个个金贵得很,眼睛都长在脑门上,能看得上咱们这穷山沟?”
“穷山沟?”
周墨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一股仿佛能将群山踩在脚下的傲气。
“团长,此一时,彼一时。”
“以前,是穷,是啥也没有,咱们请人家来,那叫画大饼。”
“可现在呢?”
周墨的手,指向动力室的方向。
五十千瓦水力发电机组的轰鸣声沉稳而磅礴,那是工业时代的心跳,让整个山谷的空气都在随之共鸣。
他又指向高炉。
冲天的烈焰撕裂夜幕,将半边天际都染成壮丽的橘红色。
最后,他的手指重重点在脚下那张狰狞庞大的热轧机图纸上。
“我们有电!有钢!有水泥!还有比黄金珍贵千百倍的石油!”
“我们有全中国独一无二的兵工厂,有能力将任何一张图纸,变成现实!”
周墨的目光锐利如炬,声音里是敲碎钢铁般的自信。
“团长,对于真正的科学家和工程师,什么最重要?”
“不是金票子,不是官帽子!”
“是能让他们施展抱负的平台!”
“一个能让他们把脑子里的学问,变成真东西,去改变这个世界的平台!”
周-墨的语气里,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嘲讽。
“在重庆,在昆明,那些专家教授守着一堆洋人的破烂机器,看人脸色,搞点研究还得层层画押。”
“他们空有一身屠龙的本事,却只能在茶馆里骂骂咧咧,指点江山。”
“那份憋屈,我懂!”
李云龙听不懂什么“屠龙之技”,但他听懂了“憋屈”两个字。
他瞬间想起了自己在被服厂背大锅的日子,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,却只能跟清水野菜打交道,那滋味,比挨一枪还难受。
想来,那些读书人也是一样。
“咱们这里,要啥有啥!咱们需要他们!”
周墨的声音骤然拔高,极具煽动性,像是一把烧红的火钳,直接捅进了李云龙心里的火药桶。
“而他们,更需要咱们!”
“给他们最高的待遇,顿顿有肉!给他们独立的实验室,给他们绝对的自由!”
“只要能拿出真东西,要人给人,要铁给铁!”
“团长,你信不信,这封电报发出去,那些真有本事、真有抱负的读书人,会挤破脑袋往咱们乱风道里钻!”
李云龙的心,彻底被点燃了。
烧得滚烫。
他的眼前,已经不再是枪炮堆积如山的幻象。
那是一副更宏大、更让他灵魂战栗的画面。
一群群戴着眼镜的“秀才”,背着破旧的书包,跨越千山万水,千里迢迢跑到乱风道,不是对他李云龙,而是对着周墨,对着那轰鸣的机器纳头便拜,哭着喊着要留下来,用他们的知识,为这支军队铸造灵魂!
那场面,光是想想,浑身的骨头都他娘的要酥了!
“好!”
李云龙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,骨头生疼却浑然不觉,他被彻底说服了!
“老子今天就去旅部!当面跟旅长掰扯清楚!”
“这不是小事!这是咱们整个八路军,整个华北的大事!这封‘招贤令’,必须以总部的名义发出去!”
李云龙越说越亢奋,唾沫横飞地补充道。
“而且不能秘密发!必须动静搞得越大越好!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,咱们八路军,不光能打仗,更能搞建设!咱们有全中国最好的兵工厂!”
“周老弟,你给老子等着!”
“不出半个月,老子再给你拉一个‘秀才营’回来!”
话音未落,李云龙已经转身,像一头出膛的炮弹,风风火火地朝外冲去。
那背影,比去打平安县城还急。
看着李云龙消失在夜色里,周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。
这不是忽悠。
这是一个阳谋。
一个以民族大义和工业梦想为饵,网罗天下英才的阳谋。
他一个人的知识与精力终究有限,兵工厂想要腾飞,必须建立起完整的人才梯队。
而这份“招贤令”,就是他撒向全中国的第一张网。
……
李云龙的“招贤令”通过电波,层层上报,最终摆在了总部的案头。
当首长们看到电报里那个拥有独立电力、钢铁、化工雏形,甚至挖出油田的“晋西北第一兵工厂”时,其震撼程度,丝毫不亚于当初的李云龙。
“日产三百支半自动步枪?用钢水直接印膛线?”
“自己造水泥,自己发电,还挖出了石油?”
“这个周墨,到底是何方神圣?!”
最终,一份由总部直接签发,以总司令名义,面向全国公开发布的《告全国知识界同胞书》。
通过无数秘密渠道,如一道惊雷,在重庆、昆明、延安,乃至沦陷区的北平与上海,悍然炸响。
“……华北之土,虽瘠但广,太行之脉,矿藏丰饶。今我八路军晋西北第一兵工厂,幸获天佑,觅得油田,煤铁之富,冠绝华北。更有新法炼钢,电力驱动,工业之基已然初立……”
“……然,我军将士虽勇,科技人才奇缺。空有宝山,而无开采之能;空有宏图,而无擘画之士。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……”
“……故在此,以民族存亡之名,诚邀全国凡有志于实业救国之学者、工程师、技术员,不问出身,不问过往,凡有一技之长者,皆请西来,共赴国难!”
“……兵工厂承诺,凡来者,皆奉为上宾,供研究之所需,予创造之自由……更能以所学,化为利剑,刺向寇仇胸膛!以我之血,荐我轩辕!”
这封电报,没有空洞的口号,字里行间,是对知识的极度渴求,是对工业力量的原始崇拜。
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死水般的后方知识界,瞬间激起滔天巨浪。
重庆,一所大学的宿舍里,年轻的化工系学生赵承先正对着一本泛黄的美国教材发呆。
窗外,是达官贵人们的歌舞升平。
当同学将手抄的电文塞给他时,他起初不屑一顾。
可当看到“觅得油田”四个字时,他浑身剧震,再也无法忍受课堂上空洞的理论和后方醉生梦死的氛围。
他一把抓起电话,对着身为政府高官的父亲嘶吼。
“爸!我要去太行山!那里能把石油变成炸药!变成保家卫国的力量!我不要再对着书本空谈了!”
上海,法租界的公寓里,一位曾在德国克虏伯工厂工作过的机械工程师,须发皆白的老人——秦振邦,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电报。
“新法炼钢”、“电力驱动”、“热轧机组”……
这些词,像一道道电流击中他衰老的心脏。
他看着窗外日军的巡逻车,熄灭了上好的古巴雪茄,眼中重新燃起钢铁般的意志。
一场史无前例的人才逆向迁徙,在看不见的战线上,就此拉开序幕。
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周墨,正一头扎在兵工厂的建设狂潮中。
兵工厂,近两千人,像一个被精密调度的巨大蚁群,疯狂运转。
锻造车间。
德国空气锤的咆哮声从未停歇。
葛老铁赤着膀子,浑身只穿着一条被汗水浸透的裤衩,青筋毕露地操控着踏板。
他脚下的力道时轻时重,巨大的锤头化作残影,以每秒数次的频率,精准地敲打着一块通体暗红的巨大钢柱。
那是热轧机的“牙齿”——铬钨合金钢轧辊。
在空气锤上万次的高频锻打下,钢柱内部的晶体结构被压缩到了极致。
当最后一锤落下,葛老铁用巨大的铁钳将其拖出时,嘶哑地吼道:
“一号轧辊!锻造完成!硬度合格!”
铸造车间。
上百名战士喊着“一二三,嘿呦”的号子,用滚木和撬棍,将一个在沙坑里冷却了整整五天、重达三吨的巨大铸铁机架,缓缓拖出。
它如同一头史前巨兽的肋骨。
王大锤亲自上手,用八磅大锤狠狠敲击机架,听着那沉闷而悠长的回音,满意地大吼:
“二号机架!高强度铸铁!浇筑完成!尺寸合格!”
一个月后。
热轧机的所有核心部件——巨大的铸铁机架、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合金钢轧辊、上百个精密加工的齿轮与传动轴……
堆满了新建成的、扩大了三倍的锻造车间。
一头即将撼动时代的钢铁巨兽,只待组装。
周墨站在高高的水泥大坝上,俯瞰着整个沸腾的山谷,胸中豪气升腾。他迎着带着水腥味的山风,发出了决战的指令。
“传我命令!”
“兵工厂,暂停‘八一式’步枪零件生产!”
“所有战斗人员,一级战备!警戒范围,扩大到五十里!”
“所有技术人员、工匠、学徒,明天清晨,新锻造车间,集合!”
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,清晰无比,压过了所有的机器轰鸣。
“我们要用一天时间,把这头钢铁巨兽,给老子——”
“组装起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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