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整个厂房的空气仿佛彻底被点燃。
张小山、李大胆,还有另外六个从新兵里挑出来的,浑身有使不完力气的壮汉,分成两组,摩拳擦掌地站到那两台巨大飞轮的后面。
他们的眼睛里,闪烁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光芒。
以前,他们只是单纯地卖力气。
现在,他们知道自己不再是“人形牲口”,而是“人力发动机”!
是这两台钢铁巨兽的心脏!
“老葛,王石头,你们一人一台。”
周墨看向两位技术最好的铁匠。
“是!”
葛老铁和他的大徒弟王石头,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,各自站到一台车床的操作位前。
他们用带着薄茧的手,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手轮,那动作,比抚摸自家婆娘的脸还要温柔。
周墨亲自检查了卡盘上夹持的钢料,又看了看刀架上新磨好的钨碳钢车刀。
一切就绪。
他退后几步,目光扫过所有人,最后深吸一口气,手臂猛地挥下!
“开动!”
“嘿——哟!”
八个壮汉同时发力,肌肉贲起如山丘,青筋在古铜色的皮肤下虬结,他们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飞轮的推杆上。
“咯吱……咯吱……”
两个巨大的木质飞轮,发出了沉重而滞涩的呻吟,正缓缓地舒展着筋骨。
一圈,两圈……
在惯性的加持下,飞轮的转动越来越快,越来越平稳。
那滞涩的呻吟声,逐渐被一种低沉的“呼呼”风声所取代。
两根绷紧的牛皮传动带,带动着两根主轴,开始飞速旋转!
“嗡——嗡——”
两种略有差异,却同样雄浑的轰鸣声,在小小的山神庙里交织、碰撞,最后汇成一股撼人心魄的工业交响!
房梁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下落,地上的碎石子在轻微地跳动。
工人们感觉脚底的土地都在颤抖,那股子力量,顺着脚底板,一路钻进天灵盖,让每个人都头皮发麻,血脉偾张!
“进刀!”
周墨的声音,在这片轰鸣中,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葛老铁和王石头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烈火般的战意。
两人几乎同时转动手轮!
“吱——!!!!”
“嘎——!!!!”
两声刺耳到极致,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金属尖啸,同时炸响!
两把锋利的车刀,狠狠地切入高速旋转的钢锭!
刹那间,两条同样卷曲、同样闪亮的银白色铁屑,如同两条挣脱束缚的蛟龙,从刀尖下疯狂地飞旋而出!
一条奔放,一条内敛,在昏暗的厂房里,划出两道璀璨夺目,却又致命的轨迹!
这一幕的冲击力,远比一颗手榴弹爆炸还要震撼!
如果说一台车床的运转是奇迹,是魔法。
那两台车床的同时咆哮,就是神迹!
是足以开天辟地的创世之力!
所有围观的工匠和新兵,都下意识地张大了嘴,痴痴地看着那两条飞舞的铁屑,看着那两台不知疲倦,疯狂吞噬着钢铁的巨兽。
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,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他们的灵魂,被这股原始、粗暴、却又充满秩序与理性的工业之美,给彻底征服!
李云龙不知什么时候又摸了过来,他没带警卫员,一个人悄悄地站在庙门口,嘴里叼着根草根,整个人都看傻了。
他打了一辈子仗,见过血流成河,见过炮火连天。
可眼前的景象,却让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一柄大锤,砸得稀碎。
这不是打铁,不是造枪。
这他娘的是在……
下崽!
这两台“铁王八”,正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,疯狂地“生”出那些能决定战场生死的零件!
他看着那些从车床上飞快加工出来的,一模一样的击针、弹簧座……
他的眼睛越来越亮,呼吸也越来越粗重。
“他娘的……发财了……老子这次真的要发财了……”
他嘴里喃喃自语,那根草根被他激动地咬成了两截,他却浑然不觉。
……
双倍的效率,带来双倍的喜悦,也带来新的问题。
“厂长!不行啊!”
葛老铁又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,他擦了一把汗,跑到正在记录数据的周墨身边。
“咱们厂,拢共就俺和王石头会摆弄这宝贝疙瘩。”
“俺们俩,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,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,也只能保证这两台机器不停。”
“可引信里的小零件,种类太多了!一根击针,又要车外圆,又要切断,又要磨尖……”
“换一次刀具,就要重新对刀,太耽误工夫了!”
“两台机器,干得还是重复的活儿,这效率……”
“还是没提上来啊!”
葛老铁急得抓耳挠腮。
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月三百颗的手榴。
“谁说要让你们一个人干所有的活了?”
周墨放下笔,反问了一句。
“啊?”
葛老铁又愣住了。
周墨走到两台车床中间,工人们立刻敬畏地让开一条路。
“从今天起,一号车床,专门负责粗加工!”
“就是把钢料车削到接近图纸的尺寸,别的什么都不用管!”
“二号车床,专门负责精加工和切削特殊形状!比如给引信底座车螺纹,给击针磨尖!”
周墨的声音,让葛老铁和王石头眼前一亮。
对啊!流水线作业!
把复杂的工序拆分开,一台机器只负责其中一段!
这样就省去了反复换刀、对刀的时间,效率何止是翻倍!
“可是……厂长,还是人手不够啊。”王石头苦着脸说。
“就算这么分,也还是得我们俩来回跑。”
“谁说要让你们俩来回跑了?”周墨笑了。
他看向那些围在周围,满眼渴望的新兵。
“从那三百人里,挑出二十个最机灵、手最稳的。”
“我们不教他们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车工。”
周墨的声音,如同惊雷,在众人脑海中炸响。
“我们只教他们,怎么拧一个螺丝,怎么进一毫米的刀,怎么把一个动作,重复一千遍,一万遍!”
“一号车床,需要三个人。一个人负责上料卸料,一个人负责车外圆,一个人负责切断。”
“二号车床,需要五个人。一个人负责车螺纹,一个人负责钻孔,一个人负责磨尖……”
周墨的构想,让在场的所有老师傅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……这还是师徒手艺吗?
这简直是把活生生的人,变成了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!
每个人,都只是一道工序!
葛老铁的嘴巴张了张,他想说,这太糟蹋人了,这不是培养徒弟,这是在养活机器人。
可话到嘴边,他又咽了回去。
他想起了周厂长那句“鬼子会给我们时间吗?”。
是啊,现在不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时候,现在是打仗!
是要用最快的速度,造出最多的杀人兵器!
“明白了!”
葛老地狠狠一跺脚,那双浑浊的老眼里,闪烁着决然的光。
“厂长,您就瞧好吧!俺这就去挑人!三天之内,要是这帮兔崽子学不会,俺亲自拿大锤把他们的手给砸了!”
“不用那么暴力。”周墨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告诉他们,学会操作车床的工人,每个月的津贴,比普通战士,多三斤小米。”
“另外,设立‘生产标兵’奖。”
“每个月,评选出干活最快、质量最好的小组和个人。”
“奖励……”周墨顿了顿,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。
“奖励他们,可以亲手摸一摸,咱们即将造出来的……新玩意儿。”
周墨的话,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。
三斤小米,已经让那些穷苦出身的战士们眼睛发红。
而那个“新玩意儿”的奖励,更是像一根羽毛,挠在所有人的心尖上。
好奇,是比金钱更强大的驱动力。
一时间,整个兵工厂都沸腾了。
所有人都疯了似的,想要挤进那个只有二十个名额的“车工预备队”。
李云龙站在远处,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。
他看着周墨,眼神越来越复杂。
这小子,不光懂技术,懂生产,他娘的,还懂人性!
大棒加胡萝卜,一手规矩,一手奖励,把这群刺头兵痞,治得服服帖帖,还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抢着干活。
“老程啊,”
他捅了捅身边的政委程悦阳,压低声音,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后怕。
“看见没,这小子,幸亏是咱们的人。这要是让小鬼子给弄了去……老子睡觉都睡不踏实。”
程悦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,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,同样深邃。
山神庙的轰鸣声,更响了。
那不再是两台机器的咆哮。
那是一个崭新的时代,在这个偏僻的山沟里,发出的第一声啼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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