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泉,城西,一条干涸的河道边。
“趴下!都他娘的给老子趴下!”
772团二营长陈大麻子把一个刚探出头的年轻战士死死按在土坎后面,半秒钟不到,一串罪恶的“哒哒哒”声就扫了过来。
子弹打得土坎上烟尘四起,碎土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。
陈大麻子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眼睛死死盯着百米开外,那个正在河道里耀武扬威的铁王八。
是鬼子的一辆九四式轻型装甲车。
这玩意儿皮糙肉厚,车顶上那挺歪把子机枪跟毒蛇的信子一样,时不时就吐出一串火舌,把二营的进攻路线封得死死的。
弟兄们手里最好的家伙就是捷克式,可那子弹打在铁王八身上,除了“叮叮当当”一阵响,连个白印子都留不下。
“营长,咋办?再这么耗下去,咱们一个排都得交代在这儿!”
一个连长猫着腰,满脸焦急地爬过来。
“老子知道!”
陈大麻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抓下来一把土。
“他娘的,要是手榴弹能扔那么远就好了!捆上十个,非给它炸个底朝天!”
可手榴弹扔不了那么远,冲上去的人,都被那挺歪把子给撂倒了。
眼看着天就要亮了,再拿不下这个点,等鬼子援兵一到,二营就得吃不了兜着走。
就在陈大麻子急得快要拿脑袋撞墙的时候,一个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,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。
“营长!旅部……旅部派人来了!带了……带了新家伙!”
“新家伙?”
陈大麻子一愣,旅部能有啥新家伙?
难道是那门宝贝疙瘩一样的九二式步兵炮拉过来了?
他探头一看,只见旅部作战参谋王志,带着一个班的战士,正抬着一个黑乎乎的木箱子,猫着腰朝他这边跑。
“王参谋?你来干啥?旅长呢?”
陈大麻子一把将王志拉进掩体。
“陈营长,别提了!”
王志的眼镜片上全是灰,他指着那个木箱,气喘吁吁地说。
“旅长让我给你们送来了这个!专门对付铁王八的!”
箱子被打开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黑乎乎的“铁疙瘩”,弹头是平的,屁股后面还带着十字形的铁皮尾翼。
“这是……手榴弹?”
陈大麻子拿起一个,翻来覆去地看,满脸的嫌弃。
“王参谋,你别是来跟老子开玩笑的吧?这玩意儿,能打那铁王八?看着还没咱们的边区造结实呢!”
周围的战士们也都探头探脑地看,眼神里全是怀疑。
这玩意儿长得太怪了,跟个没长熟的铁葫芦似的。
“它叫‘钻天猴’!”
王志的脸涨得通红,他想起出发前李云龙那杀人般的眼神,和周厂长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自信,他一咬牙,把周墨写的那张简易说明书拿了出来。
“这不是手榴弹!这是……这是枪榴弹!用步枪打出去的!”
王志把用法飞快地解释了一遍,又强调道。
“周厂长说了,五十米内,一打一个准!保证给鬼子的铁王八开个天窗!”
“用枪打?五十米?”
陈大麻子更懵了,他觉得这事儿邪乎得厉害。
可眼下的情况,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。
“行!老子信你一回!”
陈大麻子一咬牙,从身边挑了个全营枪法最好的老兵。
“王二柱子!你来!”
王二柱子接过那支加装了发射筒的三八大盖,又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被命名为“钻天猴”的怪东西,脸上也是半信半疑。
“记住!周厂长交代了!一定要用空包弹!枪托要死死抵住肩膀!不然那后坐力,能把你锁骨给干断了!”
王志在一旁紧张地叮嘱。
“都给老子散开!机枪掩护!”陈大麻子一声令下。
一挺捷克式怒吼,子弹泼水一样洒向鬼子的装甲车,吸引着它的火力。
趁着这个空档,王二柱子深吸一口气,猛地从土坎后一跃而起,半跪在地,几乎是在瞬间就完成举枪、瞄准的动作。
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营长和参谋都看着呢,死就死了,不能当孬种!
他死死地盯着五十米外那个黑色的钢铁轮廓,食指,缓缓扣下了扳机。
“砰!”
一声沉闷的,像是有人拿棍子捅破了牛皮纸的声响。
王二柱子只感觉肩膀像是被一头疯牛狠狠撞了一下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而那颗黑色的“钻天猴”,已经拖着一道笔直的轨迹,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和怀疑,恶狠狠地扑向鬼子的装甲车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。
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。
“轰!”
没有想象中地动山摇的巨响,只有一声沉闷的,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的爆炸声。
“钻天猴”精准地命中了装甲车的侧面。
然后……就没了?
“哑……哑弹?”
陈大麻子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完了,被旅部那帮秀才给坑了!
可他这个念头还没转完,异变,发生了!
只见那辆九四式装甲车,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,猛地一顿,停在原地。
紧接着,一股黑色的浓烟,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火光,从车顶的机枪射击口和观察窗里,疯狂地喷涌而出!
“吱嘎——”
装甲车的铁皮,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。
车里的鬼子,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。
下一秒!
“轰隆——!!!!!”
一声比刚才剧烈十倍的巨大爆炸,从装甲车内部悍然炸开!
整个铁王八,像一个被吹爆了的气球,顶部的盖子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掀飞到十几米的高空,旋转着落下,砸在地上,发出一声巨响。
一团混合着黑烟和烈焰的火球,从车体内部冲天而起,将整个装甲车,彻底吞噬!
河道里,瞬间安静了。
所有人都傻了。
陈大麻子张着嘴,手里的望远镜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他却浑然不觉。
刚才发生了什么?
他没看懂。
但他知道,那个让他损失了半个排的铁王八,完了。
被那个不起眼的,叫“钻天猴”的玩意儿,一炮,就给报销了!
“我操……”
一个年轻战士看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,喃喃自语,然后猛地跳了起来,振臂高呼。
“打中了!打中了!俺们把鬼子的铁王死给点了!”
死一样的寂静被瞬间打破!
“赢了!”
“干死那帮狗日的!”
整个二营的阵地上,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!
压抑了半宿的憋屈和愤怒,在这一刻,化为了最原始的狂喜!
王参谋瘫坐在地上,看着那团火焰,整个人都在哆嗦。
他不是吓的,是激动的。他亲眼见证了神迹!
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,疯了似的冲向电台,他要立刻!
马上!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旅长!
……
两天后,乱风道兵工厂。
一封盖着旅部红色加急印戳的电报,被送到了李云龙的手里。
李云龙正蹲在机加车间门口,看着葛老铁带着徒弟们,费力地用撬棍和滚木,将一块重达上千斤的,刚刚铸造完成的,崭新的铸铁床身,往车间里挪。
“念!”
李云龙头也不抬地吼道。
旁边识字的陈曦接过电报,清了清嗓子,用一种压抑着激动和颤抖的声音念道。
“……经772团实战检验,‘钻天猴’破甲枪榴弹,于五十米距离,一发击穿日军九四式轻型装甲车侧面装甲,引发内部弹药殉爆,全车焚毁,车组乘员无一生还……”
陈曦的声音不大,但在场的所有工匠和战士,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……经战后勘验,弹头于装甲板上形成直径约三公分之孔洞,边缘呈高温熔融状,穿透深度……无法估量……”
“……旅长亲令,嘉奖晋西北第一兵工厂全体同志!并询问,此等国之利器,何时方能量产……”
陈曦念完,整个机加车间门口,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那个站在一旁,脸上没什么表情,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年轻人身上。
“好!好!好!!!”
李云龙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,他一把抢过那张电报,翻来覆去地看,仿佛想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。
他仰天大笑,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“哈哈哈哈!穿了!他娘的真的给穿了!”
“周老弟!你他娘的就是个神仙!活神仙!”
李云龙疯了似的冲过去,一把抱住周墨,双脚离地,原地转了三大圈!
“放我下来……头晕……”周墨被他摇得七荤八素。
“不放!老子今天高兴!”李云龙的口水喷了周墨一脸,“老子就知道!你小子说的,就没一句是假的!”
“葛老铁!钱木匠!你们都听到了吗?咱们造的玩意儿,把鬼子的铁王八给点了!”李云龙冲着车间里大吼。
“听到了——!”
“厂长牛逼——!”
车间内外,瞬间爆发出比上次出钢水时还要热烈百倍的欢呼!
每一个工匠,每一个战士,都挺直了腰杆,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和骄傲!
那是亲手缔造奇迹的自豪!亲手为牺牲战友报仇的骄傲!
周墨看着这群激动的人,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。
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,他知道,这仅仅是开始。
他的目光,落在了那块刚刚被推进车间的,黝黑厚重的铸铁床身上。
“团长,”
他拍了拍李云龙的胳膊,声音不大,却让李云龙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“别光顾着高兴了。一台‘机床之王’,一个月最多造一百套‘钻天猴’的引信。”
“要想让全根据地的弟兄们都用上,咱们得让加快速度,尽快让它下崽!”
李云龙的眼睛,瞬间亮了。
他松开周墨,猛地转过身,指着那块巨大的铸铁床身,用尽全身的力气,对着葛老铁和钱老木匠,发出了震彻山谷的咆哮!
“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?!”
“开工!给老子把这第二个铁祖宗,立起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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