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关于游戏机的念头,像一颗种子,在李斌心里发了芽。
一夜之间,它就长成了大树,枝叶繁茂到让他彻夜难眠。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鸡都还没打鸣,李斌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。
他悄悄推开房门,院子里静悄悄的。爷爷李灵德已经起了,正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,借着微弱的天光,手里拿着一把篾刀,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昨天砍回来的新竹。
“爷爷。”李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小声喊了一句。
李灵德抬起头,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他就是这样,话不多,像一块沉默的石头。
李斌在他身边蹲下,看着爷爷手里的动作。
那把看起来有些钝的篾刀,在爷爷手里仿佛有了生命。刀刃贴着翠绿的竹身,手腕轻轻一抖,一根完整的竹子就被均匀地剖成了两半,切口平滑得像镜子。接着,他又将剖开的竹子固定好,刀尖一挑,手腕发力,一片片厚薄均匀的竹片就应声而落,整齐地码在一边。
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带着一种朴素的美感。
李斌看得眼睛都直了,心里那棵名为“希望”的大树又长高了几分。
“爷爷,”他鼓足勇气,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灵德,“您教我编竹篮吧?”
李灵德剖竹片的手停顿了一下,浑浊的眼睛抬起来,审视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孙子。
院子里安静了片刻,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。
“你学这个干啥?”爷爷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回去多看点书,那才是正事。”
“我想……我想自己挣点零花钱。”李斌的声音低了下去,没敢说游戏机的事。他知道,这在大人眼里,绝对是“不务正业”的代名词。
李灵德没再说话,只是低下头,继续干自己的活。
他手里的篾刀上下翻飞,竹屑像雪花一样簌簌落下。
李斌见爷爷不搭理自己,心里有些着急,但也知道爷爷的脾气,只能耐着性子蹲在一旁,像个小跟屁虫。
过了许久,李灵德才把手里的活计忙完,他拿起旱烟杆,装上烟丝,用火柴点燃,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。
青色的烟雾缭绕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。
“这活儿,不好干。”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,“你这小胳膊小腿的,没力气。”
“我有力气!”李斌立刻挺直了腰杆,拍了拍自己并不结实的胸脯,“爷爷,您就让我试试吧,求您了!”
看着孙子一脸的倔强和恳求,李灵德沉默了。
他知道这孩子的性子,随他爸,犟得很,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“行吧。”他从墙角拿起一根还没处理过的竹子,扔到李斌面前,“你先试试,把这根竹子给我剖开。”
李斌顿时大喜过望,感觉自己离那台魂牵梦绕的游戏机又近了一步。
他学着爷爷的样子,拿起那把沉甸甸的篾刀,深吸一口气,对准了那根比他胳膊还粗的竹子。
然而,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竹子表皮光滑坚韧,他使出吃奶的劲,刀刃也只是在上面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白痕。
他不信邪,调整了一下姿势,双手握紧刀柄,用上了全身的力气,脸都憋红了,可那竹子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样,纹丝不动。
“嘿咻!”李斌咬着牙,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呐喊。
“笨蛋!刀不是这么用的!”李灵德终于看不下去了,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,“要用巧劲,顺着竹子的纹理来!”
他走过来,拿过李斌手里的刀,只用单手,轻松地在竹子顶端开了一个口子,然后将刀刃卡进去,手腕一转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坚韧的竹子应声裂开。
李斌看得目瞪口呆,感觉自己刚才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子。
“你再试试。”爷爷把刀递还给他。
有了爷爷的示范,李斌这次学聪明了。他照着爷爷的方法,总算把一根完整的竹子剖成了几大块。
虽然过程磕磕绊绊,剖面也歪歪扭扭,但总算是成功了第一步。
他累得满头大汗,胳膊酸痛,但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。
然而,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。
第二步,是把这些大块的竹片,剖成更薄更细的竹条。
这一步不仅需要力气,更需要精细的控制。
李斌拿起一片剖开的竹片,那边缘锋利得像刀子。他小心翼翼地捏着,学着爷爷的样子,想把竹片分层。
可他的手毕竟不像爷爷那样长满了厚厚的老茧,只是轻轻一碰,那竹片的边缘就划破了他的指尖。
“嘶——”
他倒吸一口气,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。
一滴鲜红的血珠,从指尖冒了出来,迅速染红了翠绿的竹片。
出师未捷身先死,这可真是太刑了。
李斌下意识地想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,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。
“干什么呢!”李灵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,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。
他拉过李斌的手,仔细检查着那个小小的伤口,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心疼。
伤口不深,但在这双常年握笔、细皮嫩肉的手上,却显得格外刺眼。
李灵德叹了口气,从屋里拿出一个生锈的铁皮罐子,用指甲挑出一点黑乎乎的药膏,仔细地涂抹在李斌的伤口上。
药膏带着一股清凉的草药味,疼痛很快就缓解了不少。
“行了,别弄了。”爷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去玩吧,这活你干不了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孙子那双干净修长的手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你的手,是握笔杆子的手,是以后要写大文章,干大事的。不是干这种粗活的。”
这番话,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,轻轻地敲在李斌的心上。
他知道爷爷是心疼他,是为了他好。
可听在耳朵里,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。
他觉得自己好没用。
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,剖根竹子都能把自己弄伤。
学习好又有什么用呢?连给自己挣一台游戏机的钱都挣不到,甚至连帮家里分担一点点的能力都没有。
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,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。
他低着头,看着自己那只被划伤的手指,心里酸涩得厉害。
就在这时,院子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。
“斌子!斌子!出来玩啊!”
是王浩那标志性的大嗓门。
“李斌,你在家吗?”紧接着,是陈阳那相对文静的声音。
李斌抬起头,透过院门的缝隙,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外面,冲着他用力地挥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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