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时分，张三金难得地提前处理完军务，回到了将军府的后院。
这里比前院安静许多，虽然简朴，却被杏花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杏花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，就着天边最后一抹余光，仔细地缝补着世信练武时刮破的衣裳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依旧清秀的侧脸上，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温柔和宁静。
听到脚步声，她抬起头，看到是丈夫，脸上立刻绽开温暖的笑意，眼角泛起细细的皱纹。
“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般早？灶上还温着粥，我去给你盛一碗？”她放下针线，起身就要去张罗。
“不急。”张三金摆摆手，走到她身边坐下，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、近乎孩子气的探寻，“杏花，我问你个事儿。
前几年前，我是不是给过你一个小布包，里面装着些红艳艳、干瘪瘪的果子，还有一小包黑乎乎像沙子似的种子？”
杏花愣了一下，仔细回想起来，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：“红果子…黑种子…？” 她喃喃着，忽然眼睛一亮，“呀！我想起来了！是不是你从山里回来，神神秘秘塞给我的，说是什么‘番椒’，怕潮，让我好生收着的？”
“对！就是番椒！”张三金一拍大腿，有些激动，“你还收着吗？这都多少年了…”
杏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：“你呀，打仗的事记得门儿清，这些零碎倒难得想起来。
等着！” 她转身走进屋内，不一会儿，抱着一个有些年头的、却擦拭得很干净的小木匣出来。
她打开木匣，里面是些女人家的细软，她小心地翻找着，最终从最底层取出一个用油纸包了好几层、细绳扎得紧紧的小包裹。
“喏，看看是不是这个？”杏花将小包裹递给张三金，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，“你说怕潮，我每年天气好的时候都拿出来晒晒，就怕辜负了你一番心意。”
张三金接过那保存得极好的小包裹，心中一阵暖流涌过。
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细绳，揭开层层油纸——里面果然是那些干瘪发暗的红色辣椒，以及一小包乌黑发亮的种子！
虽然年月久远，但保存得极好，几乎没有虫蛀和霉变。
这么多年了…她竟然还如此细心地收着…我随口一句话，她却记在了心里…
一种混合着愧疚、感动和深深依赖的情绪在他胸中弥漫开来。
“太好了！竟然还在！”张三金的声音带着惊喜，他拿起一颗干辣椒，放在鼻尖闻了闻，那隐隐约约的辛辣气息仿佛瞬间驱散了边关的寒意。
杏花看着他如获至宝的样子，忍不住抿嘴笑了：“这东西，真有那么好？又辣又呛的，当年我好奇尝了一点点，舌头麻了半天。”
“你不懂，”张三金兴致勃勃地解释，“这玩意儿驱寒最好！
以后冬天，给守城的将士们喝碗热汤，撒上一点辣椒末，浑身都暖和！还能让寡淡的食物变得有滋味。
这些种子，明年开春种下去，若是能成，咱们关内就又多了一样好东西！”
看着丈夫眼中闪烁的光芒，杏花心里也充满了欢喜。
她不在乎这辣椒到底有多大用处，她在乎的是丈夫因为这小小的东西而露出的、久违的轻松和期待的神情。
“你说好，那便是好的。”她温柔地说，“等开春，我就在这后院辟出一块地来，专门给你种这些‘番椒’。”
夕阳彻底沉下山峦，夜幕降临，院子里点起了灯笼。夫妻二人就坐在石凳上，借着灯光，一起看着那些小小的种子，仿佛看到的不是辣椒，而是未来平凡而充满生机的生活图景。
张三金握着杏花有些粗糙的手，轻声道：“这些年，苦了你了。跟着我在这边关担惊受怕…”
杏花摇摇头，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：“说什么傻话。有你和信儿在的地方，就是家。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，再苦的日子，也是甜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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