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绝的宣言余音犹在控制室回荡，凌皓眼中已不见丝毫迷茫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与决绝。
补天之路纵是虚无缥缈，纵是十死无生，既已决意，便唯有前行。
即刻启动。
他驾驭着“虚空神舟”，撕裂虚空，以最快速度返回了本方世界，并未与任何人相见，只降下一道不容置疑的神念谕令。
谕令的内容很简单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，汇集本方世界及所有附属秘境、已知上古遗迹中一切关于“九天息壤”、“混沌青莲”以及可能存在的“先天之境”的记载！
无论是残缺的玉简、斑驳的碑文、古老的壁画，还是口耳相传的禁忌神话、只言片语的野史杂谈，尽数搜集，送至指定地点！
这道谕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，在本已陷入绝望的高层中掀起巨大波澜。
无人理解他为何还要执着于这看似徒劳的举动，但无人敢违逆这位已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凌尊。
整个世界的庞大机器被迫再次运转起来，无数修士被派遣出去，深入各种险地遗迹，翻找着尘封万古的记载。
与此同时，凌皓的真身则立于“虚空神舟”之巅，悬浮于本方世界之外的无垠星空之中。
他双眸之中淡金色的推演光芒再次亮起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。
“周天星辰大阵”，起！
神舟周遭，无数玄奥的符文亮起，引动四周星空亿万星辰，投射下朦胧而浩渺的星辉，将他笼罩。
他试图以无上推演之术，结合周天星辰运转的轨迹，反向推演那可能存在于宇宙边陲、法则夹缝中的“先天之境”的方位！
星辰之力浩瀚无穷，蕴含宇宙至理，本是推演天机、定位方位的无上法门。
然而，几乎在阵法启动的瞬间，凌皓的眉头就紧紧皱起。
不对劲！
周围的星力流转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与混乱，星辰轨迹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，变得模糊不清，难以捉摸。
是了……天地胎膜破损，宇宙本源流失，混沌浊气倒灌，内部的法则早已不再稳定，如同布满暗礁的混乱海域。
以此为基础的星象推演，其结果注定充满了巨大的、难以估量的误差！
但他没有停下，依旧全力催动着“万法顿悟”与周天星辰大阵，疯狂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方向，试图从那一片混沌的天机中，捕捉到一丝属于先天之境的、独特的法则涟漪。
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，收效却微乎其微。
推演出的可能方位多达数百个，遍布宇宙各个角落，甚至有些完全相反，根本无法作为有效的指引。
就在他进行星象推演的同时，他的另一部分心神，则沉浸于神舟内部的炼器室中。
根据那些零星古籍中关于“混沌”描述的只言片语，他开始着手炼制能够抵御外部虚空混沌浊气侵蚀的特殊法宝。
“辟易混沌舟”的仿制图纸悬浮在空中，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，涉及大量早已失传的炼器手法与未知材料。
他选取了所能找到的最顶尖的灵材，甚至动用了一些“先天灵根”残须的边角料，以其蕴含的先天生机作为核心。
道火熊熊，符文飞舞。
炼制过程极其艰难，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，对神念的消耗巨大。
历经数次失败，一具仅有尺许长短、造型古朴、通体闪烁着微弱青光的飞舟仿制品，终于在他手中初步成型。
它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波动，似乎能排斥一切污秽与混乱。
然而，还未来得及欣喜，凌皓便将其置于神舟内部模拟出的、极度稀薄的混沌环境中进行测试。
嗤——！
仅仅三息！
那看似坚固的仿制小舟，表面的青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，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腐蚀，旋即在一阵细微的波动中，灵光彻底湮灭，化作凡铁，继而崩解成粉末！
连极度稀薄的模拟环境都无法支撑三息！
若是面对真正外部虚空的恐怖混沌，后果不堪设想！
另一件“净世莲台”的仿制品，结果甚至更糟，刚刚进入模拟环境，便直接自我崩解，连一息都未能坚持住。
凌皓沉默地看着那两滩失去灵性的废料，脸色平静，眼神却愈发深邃。
计划的两大支柱：古籍定位与星象推演、特殊防护法宝。
此刻，几乎同时传来了令人沮丧的消息。
搜集来的海量古籍碑文信息被传送至神舟，光幕之上，无数文字、图案流转，杂乱无章，矛盾重重。
有的说“九天息壤”存于九天清气之上，有的言其沉于九幽黄泉之底。
有的记载“混沌青莲”开于宇宙初开之原点，有的则说其飘荡于万界缝隙，无迹可寻。
神话色彩浓郁，真假难辨，根本无法从中提炼出有效的位置信息。
星象推演的结果依旧是一片模糊，数百个可能方位如同嘲弄般悬浮在光幕上。
法宝炼制彻底失败，现有的材料与手段，根本无法复制出能抵御真正混沌的器物。
前路，尚未真正开始，便已仿佛被无形的巨墙堵死。
希望的萌芽尚未生长，便被冰冷的现实风雪覆盖。
一种无声的绝望，开始在本方世界那些知晓内情的高层心中再次蔓延。
通过远程连接关注着进度的他们，看着那杂乱无章的古籍信息，看着那错误百出的星象推演结果，看着那瞬间湮灭的仿制法宝，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。
“无数古籍，说法各异，神话传说，孰真孰假？这要如何寻找？”
一位负责整理古籍的老修士看着光幕上互相矛盾的信息，痛苦地揉着额头，发出无力的叹息。
负责观测星象的修士看着那一片混乱的星轨图谱，脸色苍白。
“星轨混乱，天机蒙尘，法则自身都在崩坏，推演无从谈起，误差大到毫无意义……”
参与炼制仿制法宝的宗师，看着自己心血瞬间化为乌有，更是面露惨然。
“仿制的辟易混沌舟……在模拟环境中只能支撑三息！真正的混沌……根本无法想象……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到底在做什么？”
“这样的努力，真的有意义吗？”
“莫非…真是天要亡我界？连一丝清晰的希望都不愿给予？”
低语声中，弥漫着的是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无力与绝望。
尚未真正踏上征程，便已……
近乎破产。
凌皓站在控制室中央，四周是闪烁的、充满错误信息的光幕，脚下是法宝失败留下的灰烬。
他孤身立于这失败的废墟之上，面无表情。
外界的一切悲观议论，似乎都无法传入他的耳中。
他的目光，越过那些无用的信息，投向远方无尽的虚空。
外求之路，似乎已断。
那么……
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。
内求于己。
以身为舟，以心为引。
他的眼神，没有丝毫动摇，反而在绝境中，燃起更加幽深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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