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茂才苦笑着点头：“我当时也觉得不对劲，可又不敢得罪他。回去后我跑遍了县里的各个部门，问谁都说开不了这种证明。
后来一个懂行的朋友点醒了我，说范股长这是想要好处呢。没办法，我只能厚着脸皮，托人把范伟约出来吃饭。”
他的声音压低了些，带着几分羞耻：“吃饭的时候，我塞给他一个一万块钱的红包。他收下了，可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，就说‘回去研究研究，尽快给你答复’。
我以为这下总能办下来了，结果又等了一个月，还是没消息。我给他打电话，刚开始还接，敷衍我说‘正在走流程’，后来干脆连我电话都不接了。”
“我实在没办法了，才找到老赵。我知道他在县里人脉广，想让他帮我打听打听，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。
没想到老赵直接把您请过来了。张局长，您可得帮帮我啊！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。”石茂才说着，就要起身给我鞠躬。
我连忙按住他：“石总，您先坐着，别激动。”
听他说完其中原委，我心里的火气已经蹭蹭往上冒了。如果他说的一切属实，范伟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以权谋私、吃拿卡要！收了钱还不办事，就纯纯是道德败坏了。
他这样做，不仅败坏了住建局的风气，更是把人家往绝路上逼。说不定被他这样刁难的，还不止石茂才一个人。
但我没有立刻表态。毕竟这只是石茂才的一面之词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，而且他说给范伟送了红包，也没有凭证。我不能仅凭他的几句话就下结论，还得回去核实情况后再说。
我把档案袋里的文件重新整理好，放回袋中，对石茂才说：“石总，这些材料我先带回去。下周一上班后，我会立刻安排人核实情况。
如果您的手续真的齐全合法，符合所有规定，我保证，一定会让房产股尽快给您办理预售许可证，绝不会再让您等下去。”
石茂才一听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脸上的绝望一扫而空，激动地连连道谢：“太感谢您了，张局长！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！我就知道您是个为民办事的好领导！”
他说着，突然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，推到我面前的桌角：“张局长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，不多，就是想感谢您肯帮我这个忙。您千万别嫌弃，一定要收下！”
那袋子鼓鼓囊囊的，看厚度和形状，里面至少装了十万块钱。我看着那个袋子，心里却异常平静。
自从当上这个局长，我就告诫过自己，绝不能触碰贪腐的红线，冯玥的话还言犹在耳，“一定要警惕房地产商的糖衣炮弹，不要被腐蚀，坏了规矩。”
我皱了皱眉，把袋子推了回去，语气肃然道：“石总，我说过，只要您的手续齐全、合法合规，住建局就一定会按规定办理，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，不需要任何‘心意’。
以前的事情我管不了，但现在我是住建局长，就必须按规矩办事，绝不能让吃拿卡要的歪风邪气再蔓延下去。”
石茂才愣住了，看着被推回来的袋子，脸上露出几分惭愧，连忙把袋子收了回去，挠着头说：“张局长，是我小人之心了，您别往心里去。您这样的领导，真是太难得了。”
赵宏远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，笑着打圆场道：“茂才，你这就不懂了吧，张局长可不是那种人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，张局长，像茂才这种小开发商，确实也挺不容易的。”
他端起茶杯，喝了一口，话锋一转：“你看人家耀华地产，那可是县里请来的龙头企业，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，所有手续都是特事特办，一路绿灯，谁也不敢怠慢。
可他们这些小开发商就不一样了，没背景没靠山，办点事就处处被卡脖子，有时候想花钱都找不到门路。”
赵宏远的话说得很含蓄，但我听了却脸上发烫——他的话虽然是在为石茂才抱不平，却也戳破了一个残酷的现实：不仅是住建局，很多职权部门之间都存在“看人下菜碟”的歪风邪气，对大企业百般优待，对小微企业却百般刁难。
这种区别对待，不仅破坏了市场公平，更严重损害了政府的公信力，长此以往，谁还敢来山阳投资？
接下来的饭局，我吃得索然无味，心里全是石茂才的遭遇和赵宏远的话。眼前的山珍海味，此刻也变得味同嚼蜡。
石茂才见我神色凝重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，只是偶尔给我夹菜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。
好不容易吃完饭，我告别了赵宏远他们。独自开车往启明小区走。路上，凉风从车窗吹进来，却吹不散我心里的阴霾。
我想起刚上任时冯玥说的“作为一把手，就是要当好舵手，把好方向”，但现在看来，住建局这艘船不仅需要方向，更需要好好清理一下船底的淤泥，那些以权谋私、吃拿卡要的歪风邪气，必须彻底整顿！
回到家，我把石茂才的档案袋放在办公桌上，打开台灯，又重新翻看了一遍里面的文件，确实没有任何问题。
我拿出手机，翻到柳玉的微信，给她发了条消息：“柳主任，周一上班后，你去房产股侧面了解一下‘乾华左岸’小区预售许可证的办理的情况，为什么拖了三个多月还没办下来，先不要惊动范伟，到时候把具体情况跟我汇报一下。”
没过多久，柳玉就回复了我：“好的张局长，我周一上班就去落实。”
放下手机，我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的阴沉的天空。心想范伟只是一个股室长，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刁难企业、收受红包，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？住建局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的“蛀虫”？
我深吸一口气，眼神变得坚定起来，不管背后有多少问题，不管会遇到多少阻力，住建局的风气，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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