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夏的风带着南塘的荷香,漫进皇城的太和殿。殿内觥筹交错,金盏玉碟在烛火下泛着流光,朝臣们脸上挂着宴饮的笑意,眼神却暗自瞟向主位旁的两张小桌——萧承宇与萧承漠正捧着蜜饯,小口小口地抿着果酒,浑然不知这场“安抚藩王”的宫宴,早已成了暗藏杀机的角斗场。
靖南王坐在客座首位,锦袍上绣着繁复的蟒纹,几乎要盖过明黄的龙纹。他频频举杯,目光却总落在双生子身上,像鹰隼盯着猎物。他身旁的少年——世子萧承泽,穿着与萧承宇同款的锦袍,只是领口绣着的不是凤羽纹,而是两朵纠缠的墨色莲花,诡异又张扬。
“陛下,”靖南王放下酒杯,声音洪亮得盖过丝竹声,“臣此次带犬子上京,一来是恭贺龙凤号下水,二来……是想让他见见真正的双生贵子,也好沾沾天命的福气。”
明煜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,眼底闪过一丝冷光。他早料到靖南王会发难,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亮了底牌。
萧承泽立刻起身,对着明煜拱手行礼,动作刻意模仿着萧承宇的沉稳,却透着股刻意的僵硬:“侄儿听说,承宇殿下的镜术已能视通百里,承漠殿下的箭术能百步穿杨?侄儿不才,也学过些旁门小技,想向两位殿下讨教一二。”
这话一出,殿内瞬间安静下来。朝臣们交换着眼神,谁都听出了弦外之音——这哪里是讨教,分明是想当众较量,动摇双生子“天命所归”的根基。
苏清禾的盲视早已“看”到萧承泽体内缠绕着淡淡的黑气,像条毒蛇盘踞在丹田,与他颈间若隐若现的“胎记”相连。那胎记色泽暗沉,与萧承宇兄弟的金白银光截然不同,显然是伪造的。
“承泽哥哥想比什么?”萧承漠放下蜜饯,抓起桌上的小弓,蛇形印胎记在烛火下泛着银白,“射箭吗?我可以让你三箭。”
萧承泽眼中闪过一丝阴鸷,随即换上温和的笑:“不敢与殿下比箭。听闻承宇殿下的镜术能辨真伪,不如……就让侄儿献丑,露手‘镜中显影’的小技?”
他说着,从袖中掏出面巴掌大的铜镜,镜面漆黑,边缘刻着与他领口相同的墨莲纹。铜镜刚举起,殿内的烛火突然暗了暗,镜面腾起团黑雾,渐渐凝成幅画面——竟是萧承宇在镜卫谷修炼的场景,连他皱眉的神态都分毫不差!
“这……竟与小殿下的镜术如此相似?”有老臣低呼,眼中露出惊疑。
靖南王抚着胡须,故作惊讶:“哦?原来犬子的这点微末伎俩,竟与承宇殿下撞了巧?看来真是天意,连老天爷都觉得他与双生贵子有缘。”
这话诛心——明着说“有缘”,实则暗示萧承泽也有双生天赋,甚至可能“更合天意”。
萧承宇放下果酒,小脸绷得严肃,像极了明煜处理政务时的模样。他没看那面黑镜,反而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镜碴碎片,轻声道:“镜术的真谛,不是模仿,是映照本真。承泽哥哥的镜里,只有影子,没有魂魄。”
“哦?殿下这话,侄儿听不懂。”萧承泽握着黑镜的手紧了紧,镜面的黑雾翻涌得更急,竟隐隐透出萧承漠在西漠射狼的画面。
“听不懂没关系,我照给你看。”
萧承宇突然举起镜碴,对准萧承泽。青金色的光芒从镜碴中射出,像道利剑穿透黑雾,直直落在萧承泽颈间的“胎记”上。
“嗡——”
一声轻响,萧承泽的领口炸开团黑气!那所谓的“胎记”在青光中原形毕露——根本不是天生的印记,而是无数细小的墨色虫子,正啃噬着他的皮肉,分泌出类似胎记的粘液!
“啊!”萧承泽痛呼出声,捂住脖颈后退,黑镜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镜面裂开,露出里面填充的黑色絮状物——竟是用浊气浸染过的灵木棉!
殿内一片哗然!朝臣们纷纷起身,指着萧承泽的脖颈,脸上写满震惊。
“那是什么?!”
“是虫子!他的胎记是虫子做的!”
靖南王的脸色瞬间铁青,猛地拍案:“妖言惑众!不过是镜光反射的幻象!”
“是不是幻象,射箭便知。”
萧承漠的声音清亮如箭。他不知何时已站到殿中,牛角弓拉得满圆,箭尖对准的不是萧承泽,而是地上那面裂开的黑镜。
“这是宁叔叔教我的‘辨伪箭’,专射虚妄之物。”
银箭离弦,带着道银白的光带,直直射向黑镜。箭尖触及镜面的刹那,没有穿透,反而炸开团银光,像朵盛开的雪莲。银光中,无数细小的黑影从镜中窜出,发出尖锐的嘶鸣——竟是些指甲盖大的浊灵幼虫,落地便化作黑烟消散!
“浊灵!是浊灵!”周显第一个认出,惊得后退半步,“这面镜子里藏着浊灵!”
真相昭然若揭。萧承泽的“双生天赋”是假的,他的镜术是靠黑镜里的浊灵幼虫模仿的,所谓的“胎记”更是用浊灵虫伪造的!
萧承泽瘫坐在地,脖颈上的墨色印记迅速消退,露出片红肿的皮肉,上面还留着细密的虫咬痕迹。他望着萧承宇手中的镜碴,眼中充满恐惧,却又带着种诡异的狂热:“不……我才是天命……仙师说我才是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体内突然飞出一缕黑气,像条小蛇冲向殿外。黑气掠过烛火时,火焰竟瞬间变成墨绿色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!
“不好!”宁承焕猛地拔剑,剑气劈向黑气,却被它灵活躲开。黑气冲出殿门的刹那,突然在空中顿了顿,朝着东方的蓬莱方向微微弯曲,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——那里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灵力波动,与黑气同源!
明煜霍然起身,龙袍的金线在怒火中颤抖:“看来,仙门不仅帮你造了伪胎记,连你的心脉都喂了浊灵!靖南王,这就是你说的‘沾天命福气’?”
靖南王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,却还想狡辩:“陛下明鉴!臣不知……臣真的不知……”
“不知?”苏清禾的声音突然响起,她走到萧承泽面前,盲视穿透他的皮肉,“看”到他丹田处盘踞着团核桃大的黑气,正与蓬莱方向的波动共鸣,“他体内的浊灵已与蓬莱的浊气相连,你若不知,怎会允许仙门术士在王府常驻三年?怎会有那些与堕落仙门交易的密信?”
最后一句话像惊雷,炸得靖南王面如死灰。他猛地看向周显,眼中充满怨毒——定是这个老狐狸截了他的信!
萧承宇走到萧承泽面前,镜碴的青光轻轻扫过他的脸颊:“你疼吗?那些虫子咬你的时候,是不是很疼?”
萧承泽愣了愣,眼中的狂热褪去,露出孩童的恐惧:“疼……但仙师说,忍过疼,就能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,就能……”
“就能什么?”萧承漠追问,“就能抢我们的东西?抢我们的爹娘?”
萧承泽被问得哑口无言,哇地哭了出来,像只被戳破谎言的困兽。
殿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。朝臣们看着痛哭的萧承泽,看着面如死灰的靖南王,终于明白这场宫宴的真相——藩王不仅勾结仙门,连自己的儿子都成了浊灵的容器,其心之毒,其谋之险,简直令人发指!
“拿下!”明煜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靖南王勾结堕落仙门,以子为饵,意图谋逆,打入天牢!萧承泽……”
他看着痛哭的少年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最终道:“送入镜卫谷,由沈砚净化体内浊气,能否活下来,看他的造化。”
侍卫上前押解靖南王时,他突然挣脱,朝着东方嘶吼:“仙师!你答应过我!你说泽儿会成为新的天命!你骗我!”
回应他的,只有殿外呼啸的风声,和那缕早已消失在夜色中的黑气——它飞向的方向,正是蓬莱,正是那座藏着归元镜,也藏着无尽阴谋的浮空岛。
萧承宇捡起地上的镜碴,青光映出他严肃的小脸:“娘,伪的就是伪的,对不对?”
苏清禾蹲下身,擦掉他脸颊的酒渍:“对。真的永远假不了,就像你们的胎记,永远发着暖光,永远不会伤害别人。”
萧承漠把牛角弓背好,突然想起什么,跑到萧承泽面前,把自己的蜜饯塞给他:“这个给你。等你好了,我教你射箭,不用靠虫子的那种。”
萧承泽看着掌心的蜜饯,哭声渐渐小了。
殿内的烛火重新亮起,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浊气。明煜望着东方的夜空,握紧了腰间的龙凤佩——靖南王的叛乱虽平,可那缕与蓬莱共鸣的黑气,像根刺扎进他心里,提醒着他:堕落仙门的触手,早已伸到了皇城的心脏,而十年后的蓬莱之行,注定要在内外交困中,艰难启航。
萧承宇与萧承漠手拉手回到座位,继续小口抿着果酒。他们或许还不懂“伪双生”背后的阴谋,却牢牢记住了刚才的较量——真的力量,永远带着温暖,永远不会靠伤害别人获得。
这就够了。
明煜看着他们的背影,紧绷的嘴角终于松了松。有这样的孩子,就算前路有再多风雨,他也有底气,陪着他们走到最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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