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种的热风卷着沙砾，抽打在西漠边城的夯土城墙上，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。
宁承焕站在城楼之上，玄色常服早已被汗水浸透，他望着城外黑压压的一片，眉头拧成了川字——那不是乌云，而是无数低阶浊灵聚集形成的黑雾，正像潮水般拍打着城墙，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。
“宁将军，西南角快撑不住了！”守将的嘶吼声被黑雾中的尖啸淹没，他手中的长枪刚刺穿一只人形浊灵，枪尖就冒出黑烟，竟被腐蚀出细密的坑洼，“这些鬼东西不怕刀枪，连玄铁都能啃动！”
宁承焕的盲视穿透黑雾，“看”到数以千计的浊灵正在啃噬城墙，它们形似融化的沥青，表面流淌着青黑色的黏液，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墙的砖石簌簌剥落。更可怕的是，这些浊灵身上散发的邪气，竟能压制龙气——他掌心凝聚的金光刚探出城墙，就被黑雾裹住，像被泼了墨般迅速黯淡。
“是镜阵的外层封印彻底碎了。”宁承焕的声音带着寒意，他翻身跃下城楼，玄色身影在黑雾中闪转腾挪，指尖的金光精准地点在浊灵的核心，“这些不是普通低阶浊灵，它们吸收了镜阵的邪气，进化出了克制龙纹的力量。”
一只体型稍大的浊灵突然从黑雾中冲出，黏液般的手臂缠住宁承焕的手腕，金光与黑气碰撞的瞬间，他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，手腕上的皮肤竟被腐蚀出细小的血痕——这是他真身凝聚以来，第一次受伤。
“将军！”守将策马赶来，长枪横扫逼退浊灵，“城门口的牧民快撑不住了，他们没有玄铁武器，碰到黑雾就会被腐蚀！”
宁承焕回头，果然看到十几个逃难的牧民被浊灵围困在城门下，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腿上已经冒起黑烟，惨叫声撕心裂肺。他刚想冲过去，却被更多的浊灵缠住，黑气像藤蔓般缠绕上来，让他的金光越来越弱。
就在此时，天边突然亮起一道青光，像利剑般刺破黑雾，精准地落在城门下的浊灵群中！青光过处，黑雾瞬间消散，被腐蚀的牧民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，连空气中的腥臭味都淡了许多。
“是圣女的力量！”守将惊喜地喊道，“清禾圣女来支援了！”
宁承焕的盲视“看”到青光中夹杂着熟悉的镜碴纹路，以及双胞胎额间龙纹的虚影——显然是苏清禾带着孩子，以镜碴为媒介，远程传递了净化之力。他立刻抓住机会，金光暴涨，配合青光清理城门口的浊灵，终于将幸存的牧民拉进了城内。
“快关闭城门！”宁承焕对着守将喊道，同时抬头望向天边，青光的源头在皇城方向，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，“守住城楼，我去启动城防法阵！”
他冲到城墙中段，指尖的血滴落在一块刻满纹路的城砖上。城砖突然亮起，带动整面城墙的砖石浮现出古老的符文，与青光产生共鸣，在城墙外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盾。浊灵撞在光盾上，发出凄厉的尖叫，身体像冰雪般消融。
“这是……”守将震惊地看着城墙上的符文，“老辈人说这城墙是前朝修建的，底下埋着镇邪的法器，没想到是真的！”
宁承焕的盲视顺着符文延伸，“看”到这些纹路竟与雪山镜阵的阵眼核心纹路惊人地相似，只是更简化、更粗糙。他突然想起沈氏手札里的记载：“西漠边城，乃初代镜阵之卫城，设备用封印，需圣女血与龙纹气共启……”
“原来这城墙是备用封印。”宁承焕的心头一动，刚想进一步激活符文，天边的青光却突然黯淡下去，光盾的光芒也随之减弱，浊灵们趁机疯狂撞击，又有几只突破了防线，窜到了城墙之上。
“圣女的力量快耗尽了！”宁承焕立刻凝聚金光补上缺口，心里却沉甸甸的——远程传递净化之力对苏清禾的消耗太大，刚才那短暂的支援，恐怕已经让她元气大伤。
他一边斩杀漏网的浊灵，一边对着皇城方向默念：“清禾，撑住。我们还能守住。”
城墙上的战斗愈发惨烈。虽然有备用封印的光盾抵挡，但浊灵的数量实在太多，光盾上的裂纹越来越多，守城士兵的伤亡也在增加。宁承焕的真身因为被浊灵的邪气侵蚀，动作渐渐迟缓，左臂的伤口已经发黑，隐隐传来麻痹感。
“将军，您的伤！”一个年轻的镜卫冲过来，想用符纸帮他处理伤口，却被宁承焕挥手拦住。
“别管我，去加固东南角！”宁承焕的声音有些沙哑，他能感觉到苏清禾还在努力传递力量，青光虽然微弱，却始终没有熄灭，“告诉弟兄们，圣女和陛下在看着我们，绝不能让浊灵踏入城内一步！”
士兵们的士气被重新点燃，挥舞着涂过龙涎香的武器，与浊灵展开殊死搏斗。宁承焕则专注于维持备用封印，他发现只要将自己的龙气注入符文，光盾的光芒就会增强几分，虽然会加速伤口的恶化，但至少能争取时间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天边泛起鱼肚白，芒种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黑雾，照在城墙上。浊灵们像怕光的虫子般骚动起来，攻击的力度明显减弱。
“它们怕阳光！”守将兴奋地喊道，“坚持到日出，我们就赢了！”
宁承焕却不敢放松，他的盲视“看”到黑雾的深处，有几只体型庞大的高阶浊灵正在盘旋，显然在等待阳光消失。而天边的青光已经彻底熄灭，苏清禾应该是耗尽了力气，再也无法提供支援。
“检查伤亡，清点物资。”宁承焕对守将下达命令，同时撕下衣角包扎左臂的伤口，黑色的血痂下，伤口还在隐隐作痛，“派最快的马去皇城报信，告诉陛下：浊灵已大规模突破，备用封印只能抵挡一时，请求立刻派援军，最好……让圣女亲自过来。”
他知道这个请求很冒险，苏清禾刚消耗了大量力量，还要照顾双胞胎，但城墙上的备用封印需要圣女血才能完全激活，而他的龙气在持续被侵蚀的情况下，撑不了太久。
阳光渐渐驱散了黑雾，残余的浊灵退回了戈壁深处，但空气中的邪气并未完全消散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笼罩着边城。宁承焕站在城墙上，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，那里隐约能看到更多的黑影在聚集。
他走到刚才发现符文的地方，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刻字。这些纹路不仅与雪山镜阵同源，甚至和苏清禾镜碴的背面纹路也有呼应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拼图，而这座边城，就是其中关键的一块。
“备用封印……”宁承焕低声自语，伤口的麻痹感越来越强，“看来这西漠边城，藏着比我们想象中更重要的秘密。”
守城的士兵开始清理战场，伤员的呻吟、武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一幅惨烈而悲壮的画面。宁承焕知道，这只是开始，随着雪山镜阵封印的进一步松动，更大规模的浊灵进攻还在后面。
他抬头望向皇城的方向，那里已经没有青光传来，但他能感觉到苏清禾的气息还在，像一盏风中的灯，微弱却顽强。
“我们等你。”宁承焕对着东方默念，同时握紧了拳头，“无论是援军，还是真相，我们都等你。”
芒种的阳光终于洒满了边城，却驱不散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绝望感。城墙上的备用封印还在微微发光，像一个沉默的誓言，守护着这座孤城，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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