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队没有按照青州市安排的路线，而是在李卫东的指示下，直接驶向了“芯辰科技”原本规划的土地。那里如今依旧荒芜，杂草丛生，只有几根孤零零的界桩立着，与周围已经平整完毕或厂房林立的土地形成刺眼的对比。
“这块地，闲置多久了？”李卫东下车，踩着干枯的杂草，问跟在身边的彭家河和马胜国。
彭家河看向马胜国。马胜国连忙上前一步，恭敬地回答：“李组长，这块地当初是留给‘芯辰科技’的，但他们项目迟迟无法推进，按照相关规定，我们也不能无限期等待，正在重新规划用途。”
“哦？无法推进？”李卫东目光锐利地看向他，“具体是什么原因无法推进？是技术问题，资金问题，还是……其他问题？”
马胜国显然早有准备，叹了口气：“主要是他们自身团队的问题，技术路线不清晰，后续资金也跟不上。我们管委会也帮他们协调过，但实在无力回天。”他语气诚恳，仿佛真的尽力了一般。
我站在李卫东侧后方，注意到马胜国说话时，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衣角，这是他说谎时的小动作，我以前在省委接待时就隐约察觉过。
“是吗？”李卫东不置可否，转身走向旁边一条流经地块的小河。河水颜色浑浊，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。“这条河，看起来治理效果不太理想。”
环保局的负责人赶紧解释：“领导，这是历史遗留问题，上游以前有些小作坊，我们一直在治理，投入很大，见效需要时间。”
李卫东没再追问，只是对随行的巡视组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，那人立刻拿出取样瓶，采集了水样。
马胜国的额头微微见汗。
接着，车队又来到了不远处的“迅捷科技”厂区。这里则是另一番景象：崭新的厂房，繁忙的施工队伍，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“高科技、无污染、创税收”等标语。厂区负责人早已得到消息，在门口热情迎接。
李卫东没有进会议室听汇报，直接要求去生产车间和污水处理设施看看。在车间里，他仔细查看了设备型号和生产流程，偶尔问几个相当专业的问题，让陪同的厂方技术主管有些应对吃力。
当来到污水处理设施时，李卫东指着那几个巨大的罐体，问：“你们的设计日处理能力是多少？实际运行负荷呢？出水标准达到哪一级？”
厂方负责人报出了一串数据，听起来完美无缺。
李卫东听完，点了点头，却突然指着一条连接厂区外部、看起来比较新的管道问：“这条管道是做什么用的？图纸上好像没有标注。”
厂方负责人脸色瞬间一变，支吾道：“这个……这个是应急备用管道，平时不用的。”
“应急备用？”李卫东走近看了看管道接口，“通向哪里？打开看看。”
“这……领导，这需要专业工具，而且有安全规程……”负责人慌了神，眼神求助似的看向马胜国。
马胜国赶紧打圆场：“李组长，厂区安全最重要，咱们还是先回会议室吧，详细资料我们都准备好了。”
李卫东停下脚步，目光在马胜国和那位负责人脸上扫过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：“安全生产是重要，但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truth are even more important. （环境监管和真相更重要。）这条管道，我会记住的。相关资料，直接送到巡视组驻地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不再多看那片光鲜的厂区一眼。
彭家河和马胜国等人跟在后面，脸色已经非常难看。他们精心准备的“样板戏”，在李卫东这种注重现场、追问细节的风格下，破绽百出。那条可疑的管道，更是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剑。
回程的车上，气氛压抑。我知道，李卫东这次突击检查，虽然没有当场掀桌子，但获取的关键信息和新发现的疑点（特别是那条管道），已经足够让青州方面阵脚大乱。那条管道，很可能就是违规排污或者稀释污染物的秘密通道！
晚上，在招待所房间里，我将在现场的观察，特别是马胜国的细微反应、那条可疑管道以及李卫东的态度，整理成一份简短的报告，准备找机会发给宋秘书长。
就在这时，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。
我警惕地问：“谁？”
门外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：“林秘书，是我，开发区管委会档案室的小刘……”
小刘？！那个被马胜国排挤、调去管后勤的档案员？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？而且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！
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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