狼群无声地退入浓雾，留下死里逃生的四人瘫在冰冷的泥地上，剧烈地喘息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交织在一起。空气中弥漫着沼泽的恶臭和血腥味，小刘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，脸色青黑，中毒已深。
“不能躺下！起来！”陈排长第一个挣扎着爬起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追兵随时会到！必须立刻离开这里！”
王铁牛咬着牙，试图站起，但崴伤的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，让他闷哼一声又坐倒在地。
“我背他！”赵强（“山猫”）二话不说，蹲下身将王铁牛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。他身材精干，但力气不小。
李明宇也强撑着站起，和陈排长一起抬起昏迷不醒的小刘。小刘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，情况万分危急。
“沿着狼指的方向，上坡！找高处隐蔽！”陈排长下令。狼群刚才的举动匪夷所思，但眼下这是唯一的生路。
四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，搀扶着伤员，沿着陡峭湿滑的坡地，向狼群消失的方向艰难攀爬。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，体力严重透支，伤口在泥水和运动中阵阵撕裂般疼痛。浓雾依旧粘稠，能见度不足十米，四周死寂，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踩断枯枝的声音，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李明宇的心悬在嗓子眼，一边吃力地抬着担架，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迷雾。狼群虽然暂时退去，但武装分子肯定还在附近搜素。那只瘸腿头狼的眼神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交易，而非善意。它为什么指这条路？前面是生路，还是另一个陷阱？
爬了约莫二十多分钟，坡度稍缓，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、布满嶙峋怪石的区域。雾气在这里似乎淡了一些，能隐约看到更高处山脊的轮廓。
“停！休息五分钟！检查伤势！”陈排长低声道。四人瘫倒在岩石后面，几乎虚脱。
陈排长快速检查了小刘的情况，脸色更加难看：“毒素扩散很快！必须尽快注射特效解毒剂！我们带的药不行！”他拿出急救包里的最后一点抗生素和强心针给小刘用上，但效果微乎其微。
“排长，电台彻底坏了，联系不上外面。怎么办？”赵强检查着摔坏的电台，声音绝望。
陈排长沉默着，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内衣，撕成布条，给李明宇手臂上那道被飞镖划伤、已经红肿发黑的伤口进行紧急包扎。“伤口感染了，忍着点。”他动作熟练，但眼神凝重。李明宇咬紧牙关，冷汗直流。
王铁牛靠着岩石，脸色惨白，看着昏迷的小刘，又看了看来路，眼中充满血丝：“妈的……铁锤没了……小刘也……这鬼地方……”
“哭丧没用！”陈排长厉声打断他，眼神锐利地扫过三人，“我们现在还活着！任务还没完！必须有人把谷里的情况带出去！那些武装分子，还有谷里的古怪，必须让上面知道！”
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：“听着，我们现在的位置，大概在野狼谷的东南侧边缘。根据地图，沿着这个山脊往东走，大约十公里，有一条季节性的河道，叫‘干沟子’。顺着干沟子往下游走，有可能绕出这片山区，回到垦区边缘。这是唯一可能逃出去的路线！”
十公里！在受伤、疲惫、抬着伤员、后有追兵的情况下，这十公里无异于天堑！
“能行吗？”王铁牛声音发颤。
“不行也得行！”陈排长斩钉截铁，“我把路线和情况告诉你们。如果……如果我倒下了，你们必须继续走！哪怕只剩一个人，也要把消息带回去！明白吗？”
李明宇三人看着陈排长决绝的眼神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这是军人的宿命。
短暂的休息后，队伍再次出发。这一次，陈排长打头探路，赵强背着王铁牛，李明宇咬牙独自背负着小刘，用绳索勉强固定在自己背上。小刘的体重几乎压垮了他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山路崎岖，怪石林立，浓雾时聚时散。为了防止被追踪，他们不敢走明显的路径，只能在岩石和灌木中艰难穿行。速度慢得令人绝望。
一个小时后，小刘的身体彻底冰冷，没有了呼吸。
“小刘……走了。”李明宇哽咽着，轻轻将战友的遗体放在一块岩石下。没有时间悲伤，甚至没有时间掩埋。他们用树枝和石块草草遮盖了一下，含泪继续前行。
失去小刘，队伍速度并没有加快多少，王铁牛的脚伤和李明宇的箭伤都在恶化，失血和疲惫让两人眼前发黑。陈排长和赵强的体力也接近极限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就在他们艰难翻过一道山梁时，侧后方的浓雾中，突然传来了隐约的犬吠声和人语声！
“不好！他们追上来了！带着狗！”陈排长脸色剧变！
追兵竟然这么快就循着痕迹找上来了！而且有军犬！在雾中，军犬的追踪能力是致命的！
“快！往东！下到干沟子！利用河道复杂地形甩掉他们！”陈排长嘶吼着，端起枪，“山猫！你带他们先走！我断后！”
“排长！”
“执行命令！”陈排长眼睛赤红，一把将赵强推开。
赵强一咬牙，背起王铁牛，拉着李明宇，连滚带爬地向东面的山坡下冲去。陈排长则依托一块巨石，对着犬吠声传来的方向，扣动了扳机！
“砰！砰！”
枪声再次撕裂山谷的寂静！
“在那边！追！”浓雾中传来武装分子凶狠的呼喝声和密集的枪声！
子弹打在岩石上，溅起一串串火星！陈排长凭借精准的枪法和地形，顽强地阻击着追兵，为队友争取宝贵的逃生时间。
李明宇和赵强搀扶着王铁牛，不顾一切地向山下狂奔！荆棘划破了衣服和皮肤，碎石滚落，他们也浑然不觉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：跑！不能辜负排长！
身后的枪声越来越激烈，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和陈排长声嘶力竭的怒吼！然后，枪声骤然停止，陷入一片死寂……
“排长！”赵强发出一声悲愤的低吼，眼泪混着血水滑落。但他没有停下脚步，反而跑得更快！
三人跌跌撞撞，终于冲下了山坡，眼前出现了一条干涸的、布满鹅卵石的宽阔河床——这就是地图上标注的“干沟子”！
“进河床！顺着水流方向跑！”赵强嘶哑地喊道。河床地形复杂，鹅卵石可以掩盖足迹，水流声也能干扰犬吠。
三人跳下河床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冰冷的卵石上狂奔。身后的犬吠声和追兵的声音似乎被河道曲折的地形暂时阻挡，变得模糊了一些。
但希望是短暂的。没跑出多远，王铁牛脚下一滑，重重摔倒在地，抱着肿得像馒头的脚踝，发出痛苦的呻吟，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“铁牛！”李明宇和赵强想去扶他。
“别管我！你们走！”王铁牛猛地推开他们，眼睛血红，掏出最后一颗手榴弹，塞进赵强手里，“拿着！快走！告诉连长……给我和排长……报仇！”他靠着一块大石头，端起枪，对准了来路。
“铁牛哥！”李明宇泪水夺眶而出。
“走啊！”王铁牛厉声咆哮，扣动扳机，对着雾中隐约的身影射出了愤怒的子弹！
“砰！砰！”
赵强死死咬着牙，眼中泪水奔涌，他拉起几乎崩溃的李明宇，嘶吼道：“走！别让铁牛白死！”
两人含着血泪，转身沿着干涸的河床，拼命向前奔跑！身后，传来了王铁牛疯狂的射击声、手榴弹的爆炸声，以及他最后一声充满不甘的怒吼……
每一声枪响，都像刀子扎在李明宇和赵强的心上。但他们不能回头，只能跑，拼命地跑！背负着牺牲战友的遗志，向着渺茫的生路，亡命奔逃！
浓雾依旧，追杀未止。生的代价，如此惨重。而逃亡之路，依旧漫长看不到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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