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寻墨的视线有些模糊，汗水刺痛了眼角，肺部火辣辣地疼。
他死死盯着江墨白的手指，盯着那抹刺眼的红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做到了？他们真的......在最后一秒......
于小伍瘫坐在不远处，岩盾丢在一边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，脸上却慢慢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。
秦茵从藏身的阴影中走出，握枪的手还在微微颤抖，眼神亮得惊人。
通风管道上，楚珩之脱力般靠在冰冷的管壁上，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，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。
江墨白看着指尖那点微不足道的血迹，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不悦的神色。
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，仿佛在分析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。
然后，他指尖轻轻一弹，那滴血珠便无声地没入脚下的尘埃。
他抬眼，目光落在几乎脱力的季寻墨身上，那目光里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，像是透过这场极限的对抗，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。
他开口，声音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清晰，语调却比往常温和了些许：
“判定有效。你们赢了。”
没有祝贺，没有赞赏，只是陈述一个事实。
但这简单的几个字，却像一道赦令，瞬间抽走了季寻墨全身的力气，他再也支撑不住，直接向后坐倒在地上，胸膛剧烈起伏，脸上却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极度疲惫却又灿烂无比的笑容。
监控室内，贺锦言猛地一拍大腿：“哎呦我！真让他们办成了！”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兴奋，“老江居然在阴沟里......不是，在自家崽手里翻船了！”
方染抱着胳膊，哼了一声：“最后那一下有点意思。那个藏起来的小子，眼睛够毒。”她指的是楚珩之。
沈倩微微颔首，目光落在屏幕上季寻墨那张混合着疲惫与狂喜的脸上，轻声道：“逼到极限了。”
安眠则温柔地笑着，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：“孩子们，很棒。”后备的卓曜、苏九笙、闻人镜也一同冲了下去。
宿凛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监控室门口，他靠在门框上，看着屏幕里七个年轻人聚在一起，虽然狼狈，却难掩激动的情景，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。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转身悄然离开。
很快，云岫医官带着医疗箱赶到了地下废墟，先是瞅了一眼江墨白手指上那道早已不再流血的细微划痕，接着策马加鞭去查看几个精疲力尽的学员。
“没事，脱力而已，休息一下就好。”云岫笑着安抚他们，给每人分发了一支高能量营养剂。
季寻墨接过营养剂，却没有立刻喝，他的目光越过欢呼击掌的于小伍和秦茵，看向独自站在一片断墙旁的江墨白。
江墨白也正看着他，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东西，不是责怪，不是失望，更像是一种......重新审视后的沉淀，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。
季寻墨挣扎着站起身，慢慢走过去。
他站在江墨白面前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。
道歉？似乎没必要。道谢？好像也不对。最终，他只是低声问了一句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忐忑：“江执判，您......没生气吧？” 他指的是最后那近乎搏命的一击。
江墨白看着他紧张的神情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没有。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更合适的词语，“你做得很好。” 这句话说得很轻，却重重地落在了季寻墨心上。
他视线下移，落在季寻墨还有些不受控制般微微颤抖的手上，语气放缓了些：“控制力，比之前有进步。但最后那一击，太急了，能量输出超出了你身体目前的负荷，会对肌肉和经络造成负担。”
他伸出手，不是指责，而是轻轻握了一下季寻墨的手腕，一股温和而稳定的能量如同细流般探入，舒缓着那过度紧绷后留下的酸痛与细微损伤。
是∞-1与∞-2的共鸣。
“下次，要更相信自己的判断，也要更相信身体的极限。”
这亲昵的、带着治愈力量的触碰，和这不再是冰冷指责而是带着关切引导的话语，让季寻墨鼻子微微一酸，他用力点头，声音有些哑：“嗯，我记住了。”
这时，其他执判官和教官们也走了下来。
刑渊板着脸，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，他瓮声瓮气地宣布：“年度考试，‘异能人’学员，全员通过！”
尽管早已知道结果，但亲耳听到教官宣布，七个年轻人还是忍不住欢呼出声。
于小伍嗷一嗓子跳起来，一把抱住旁边的秦茵，后来才反应过来，脸通红的松手，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。
秦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，嘴角却弯着。
连一向语毒的楚珩之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，扶了扶眼镜，看向季寻墨，微微颔首。
卓曜抱着狙击枪，哼了一声“还算没丢人”，眼神里不自觉流出的欣喜也出卖了他。
苏九笙默默地将一枚止痛剂塞给揉着手臂的季寻墨，闻人镜则笑嘻嘻地勾住季寻墨的脖子：“可以啊季队！最后一刀太帅了！”
贺锦言凑到江墨白身边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，挤眉弄眼：“行啊江妈妈，家教森严，放水都放得这么有水平，最后一秒见红，这分寸拿捏的！”
江墨白淡淡瞥了他一眼，语气平静却笃定：“没有放水。”
贺锦言一愣：“啊？你真被划到了？”
江墨白看向被同伴围住、脸上洋溢着笑容和疲惫的季寻墨，目光在他与楚珩之、于小伍几人之间扫过，缓缓道：“他们的配合，时机的把握，还有最后那一击的决心......是他们自己赢得了胜利。”
他顿了顿，不自觉扬起了笑容，补充道，“尤其是寻墨，他抓住了唯一可能的机会。”
贺锦言看着江墨白认真的表情，意识到他是真的在陈述事实，并非玩笑或掩饰，顿时咂舌，看向那群年轻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意。
这群小子......未来可期啊。
方染大大咧咧地揽住季寻墨的肩膀，用力拍了拍：“小寻墨干得不错！能在那家伙身上留道印子，够你吹一年了！”
沈倩也给了句肯定：“战术执行很果断，隐蔽和策应的队员也发挥了关键作用。”
安眠则温柔地提醒他们回去好好休息，补充能量，还顺手给每个孩子递了块自己做的、能快速恢复体力的糖果。
这场别开生面的年度考试，最终以一方的胜利与进步完结，不仅让所有“异能人”学员免于挂科之忧，更重要的是，它像一块试金石，淬炼了这支初具雏形的团队。
也让他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“守护神”那看似遥不可及、却又并非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回去的路上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虽然浑身酸痛，疲惫不堪，但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一种新的光芒，彼此间的谈笑和打闹也显得格外亲密。
他们赢了，赢得极其艰难，但也赢得无比真实，这份共同拼搏而来的胜利果实，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凝聚人心。
季寻墨回头，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训练场，又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，虽然沉默却让人无比安心的伙伴们。
最后，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上，心里被一种滚烫的、充满力量的情绪填得满满的。
年度考试结束了。但所有人都知道，这只是一个开始。明年，等待着他们的，将是更为严峻、也更能决定他们未来的——最终测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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