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白棋,胜一子。”
萧衍这句话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海里反复炸响,余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,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麻木感。
赢了?
我居然……真的赢了萧衍一子?
不是在做梦?不是他刻意相让?(虽然那记关键的“劫材”确实有几分运气成分,但他后续的应对,绝无放水之嫌。)
巨大的震惊过后,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狂喜和惶恐的情绪,如同决堤的洪水,猛地冲垮了我一直紧绷的神经。血液“嗡”地一下涌上头顶,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,连指尖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。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,正不受控制地想要向上扬起!
我赢了萧衍!那个掌控一切、仿佛永远不可能被击败的萧衍!
这种颠覆认知的胜利,带来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。那一瞬间,什么恐惧,什么谨慎,什么“安分守己”,全都被这巨大的成就感冲到了九霄云外。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,第一次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属于胜利者的微光,迎上了他的视线。
他的目光依旧深邃,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——惊讶、审视、探究,还有一丝……极淡的、被冒犯了的冷意?
那丝冷意,像一根细如牛毛的冰针,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狂热的情绪中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。
我嘴角那尚未完全绽开的笑意,瞬间僵住。
完了。
乐极生悲。
我怎么忘了?他是萧衍。是那个可以轻描淡写决定林姨娘命运,可以将我如同蝼蚁般捏在掌心把玩的镇北侯!
我的胜利,在他眼里,或许根本不是“进步”,而是……挑衅?是脱离掌控的意外?是不知分寸的得意忘形?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刚才的狂喜瞬间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恐惧,如同潮水般迅速回涌,将我淹没。我脸上的血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。
我慌忙低下头,再不敢与他对视,刚刚还挺直些许的背脊,又重新弯了下去,甚至比以往更加恭顺,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惊惶。
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夏竹早已垂首肃立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。
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是一瞬,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,我才听到萧衍的声音再次响起,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、听不出喜怒的腔调:
“棋艺,确有进益。”
他先肯定了一句,我的心却提得更高。
果然,他话锋随即一转,语气甚至没有什么变化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:
“只是,心性浮躁,得意忘形,实乃大忌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《道德经》有云:‘胜人者有力,自胜者强。’”他缓缓说道,目光如同实质,压在我的头顶,“今日你胜我一子,可见其‘有力’;然则‘自胜’,你还差得远。”
“既然精力过剩,便去抄写《清静经》一百遍。”他轻描淡写地布置了新的惩罚,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何时抄得心平气和,何时再来下棋。”
《清静经》一百遍?!
我眼前一黑,差点当场晕过去!手腕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酸痛感,此刻变得无比清晰!
赢了棋局的代价……竟然是抄书?!而且是因为“心性浮躁,得意忘形”?!
这理由……我竟无法反驳!
我刚才,确实得意了,确实忘形了。在他面前,我那一瞬间的沾沾自喜,根本无所遁形。
“是……哥哥。”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,带着认命般的绝望。
“去吧。”他挥了挥手,不再看我,重新拿起了书案上的文书,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弈和随之而来的惩罚,都只是他繁忙公务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。
我僵硬地站起身,双腿如同灌了铅,一步一步,沉重地挪出了书房。
回到听雨苑,我看着夏竹默默铺开的纸笔,看着那厚厚一沓空白的宣纸,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。
赢了。
我居然赢了萧衍一子。
可这胜利的滋味……为何如此苦涩?
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,无论我取得怎样的“进步”,无论我似乎摸到了多少“规则”的门道,我始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我的喜怒,我的得失,甚至我因胜利而产生的那一点点微末的骄傲,都在他的计算之内,都可以成为他“教导”我的理由。
他不需要用暴力让我屈服,他只需用这种看似“文明”的方式,就能轻易地将我刚冒头的那点棱角,再次打磨平整。
我拿起笔,蘸饱了墨,开始抄写。
“大道无形,生育天地;大道无情,运行日月;大道无名,长养万物……”
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我的手腕很快就开始酸痛,但更痛的,是心里那份清晰的认知。
棋局如局,我在他掌心。
我以为我赢了一子,窥见了一丝天光。
却不知,那只是他将我攥得更紧的前奏。
抄书吧。
一百遍《清静经》。
直到……心平气和。
我低下头,更加卖力地抄写起来,仿佛要将所有翻腾的情绪,都随着这墨迹,牢牢锁死在这一笔一划之间。
赢了棋局的代价是抄书。
而活着,待在他身边的代价……又是什么呢?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从今往后,在他面前,我连“赢”,都要赢得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
这日子,当真是一步一深渊,一念一枷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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