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我的小书案后，抓起毛笔的手还在微微发抖。心脏在胸腔里开狂欢派对，庆祝劫后余生，顺带嘲笑我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“哥哥舍得吗？”
我一定是被那要命的秘密吓破了胆，才会口不择言到这种地步！那可是萧衍！一个眼神就能让朝堂重臣腿软的存在！我居然敢跟他撒娇？！虽然……好像……侥幸没死成？
我偷偷抬眼，飞快地瞄了一眼主位上的萧衍。他神色如常，仿佛刚才那段足以让我心脏停跳的对话从未发生，正专注地批阅着新的公文，侧脸线条依旧冷硬。
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，总觉得他周身那股常年不化的寒意，似乎……淡了那么一丝丝？就像坚冰边缘，被阳光悄悄融化了一丁点水汽。
我赶紧甩甩头，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。错觉！一定是惊吓过度产生的错觉！当务之急是扮演好一个合格的、受惊的、并且绝对守口如瓶的“书童”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文书上，开始埋头苦抄。笔尖划过纸张，发出沙沙的声响，试图掩盖我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和呼吸。
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，只有我们两人翻动纸张和书写的声音。
然而，这份寂静和刚才已然不同。空气里仿佛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，像是有无形的丝线，在我和他之间悄然牵连。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存在的气息，无处不在，笼罩着这方天地，也笼罩着……我。
这种认知让我的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。我拼命告诉自己：冷静！温知意！他只是暂时没打算杀你，不代表你可以胡思乱想！别忘了你的终极目标是活下去！活下去！
可是……“哥哥舍得吗？”……他当时……到底是什么反应？
我一边机械地抄写，一边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放刚才的画面。他逼近时的压迫感，他指尖微凉的触感，他低沉的声音，还有那声几乎听不见的……哼笑？
他是不是……真的没那么想杀我？
这个念头像一颗顽强的种子，一旦落下，就开始在我心里悄悄生根发芽。
“抄错了。”
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，打断了我的神游天外。
我吓了一跳，低头一看，果然，因为心不在焉，我把一个关键的地名给抄串行了！顿时冷汗涔涔。
“对、对不起，哥哥！我马上重抄这张！”我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那张写废的纸团起来。
“不必。”萧衍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书案旁，抽走了那张写错的纸，目光扫过上面鬼画符般的字迹和那个明显的错误，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心浮气躁，如何成事？”
我羞愧地低下头：“臣女知错。”
他却没有立刻离开，反而就站在我身侧，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衣袍上清冽的熏香。他伸手指着文书上另一处：“此处，何解？”
我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去，那是一个关于田亩赋税折算的条款，颇为复杂。我定了定神，强迫自己集中精力，结合这几天被迫灌输的知识和现代思维，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遍。
他静静地听着，末了，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：“尚可。”
只是简单的两个字，却让我心里莫名地松了一下，甚至……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甜？像是被严苛的老师终于肯定了一次。
他回到自己的座位，我们之间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种“上司与下属”的模式。但我知道，有些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
接下来的时间，我努力收敛心神，不敢再胡思乱想，认真扮演着我的“人形复印机”角色。只是偶尔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我时，我的心跳还是会不争气地漏掉半拍。
两个时辰终于到了。
我放下笔，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，身心俱疲，却又……有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？
“今日就到这。”萧衍合上最后一份公文。
“是，哥哥。”我站起身，规规矩矩地行礼，准备撤退。
“明日，”他忽然又开口，“早些过来。”
我脚步一顿：“……是。”
走出书房，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，我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。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，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。
害怕，依旧害怕。但除了害怕，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……比如，一丝窥见冰山一角的震撼，一丝被他“教导”的奇异感觉，还有……一丝因为他那句“尚可”和那声哼笑而产生的、极其微弱的、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……悸动。
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。
温知意，清醒一点！那是个随手就能决定你生死的大魔王！活下去！记住你的目标是活下去！
对，活下去！
我握了握拳，朝着听雨苑走去。只是那脚步，似乎比来时，轻快了一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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