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,温知意,正端着我通往疯人塔的单程票。
不,严谨地说,是一个紫檀木浮雕祥云纹的托盘,上面稳稳地、嘲讽般地,放着一盏雨过天青色的冰裂纹瓷杯。杯子里,顶级的碧螺春舒展开翠绿的芽尖,茶汤清亮,热气携带着清雅香气袅袅上升,像是个纯洁无辜的妖精,内里却藏着能让我万劫不复的穿肠毒药。
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,我还在二十一世纪那间租来的小公寓里,空调呜呜吹着冷气,我一边毫无形象地啃着金黄酥脆的炸鸡,一边对着手机屏幕上那本《冷情王爷的白月光》疯狂输出弹幕。
“这女配脑子被门夹了吧?抢男人是这么抢的吗?”
“啊啊啊又要作死了!作者是不是对‘恶毒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?这分明是蠢毒!”
“给反派下药?勇士!一路走好,明年今日我给你坟头除草!”
书里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——镇北侯府的养女,假千金温知意,其智商之低下,操作之窒息,让我用脚趾都能为开发商抠出三套海景房。她的人生轨迹简单概括就是:用生命在作死,坚持不懈地给真千金女主使绊子,痴缠原书男主,最后更是悍然踩下终极地雷——给她名义上那位权倾朝野、心狠手辣,据说能止小儿夜啼的哥哥——镇北侯萧衍,下了名为“春风度”的虎狼之药。
结果?期待中的春风一度是没有的。书里白纸黑字写着,萧衍察觉有异后,直接一掌将原主扇飞,撞在墙上,抠都抠不下来。然后,连包扎都省了,直接一条麻绳捆了,丢进了那座有进无出、人间炼狱般的疯人塔。不过月余,昔日娇纵鲜活的侯府千金,便在里面被折磨得香消玉殒,死状凄惨。
我当时看得是捶胸顿足,又气又笑,深刻理解了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”的精髓。
然后呢?
然后报应就来了。
炸鸡的油腻感仿佛还糊在喉咙口,眼前却是一花,再睁眼,入目是古色古香的绣床罗帐,鼻尖萦绕着清雅的熏香。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团乱麻,属于另一个“温知意”的记忆碎片汹涌澎湃,砸得我头晕眼花。
等我终于理清头绪,认清自己真的穿成了那个“脑子里有洞庭湖”的姐妹儿时,我正站在一间极尽奢华的女儿闺房里,手里,就端着这盏原主亲手加了料、通往黄泉路的“夺命茶”。
那一刻,我感觉不到手心里名贵瓷器的温润触感,只感觉到刺骨的冰凉,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,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僵。
“小……小姐,”门口传来小丫鬟怯生生,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,“侯爷……侯爷在书房等您呢。”
我僵硬地转过头,看到一个穿着浅绿比甲的小丫头,低垂着头,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,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。那眼神里,除了惯常的畏惧,似乎还藏着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怜悯?
我懂。我太懂了。
在她,乃至这府里绝大多数下人眼里,此刻端着这杯茶走向书房的我,大概已经和“死人”画上了等号。或许他们连怎么“病故”的说辞都在心里编排好了。
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求生欲,像两颗炸弹先后在我脑子里引爆。
首先是不敢置信:我真的穿了?还穿成了这个死得最惨的炮灰?
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恐惧:萧衍!那是萧衍啊!书里描写他杀人如麻、睚眦必报,尤其对企图爬床的女人更是零容忍。落在他手里,死都是一种奢望!
最后,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一股强烈的本能——跑!或者……想办法活下去!
端着托盘的手,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幅度越来越大,托盘边缘磕碰着我的指节,发出细微的“咯咯”声。杯盖与杯身也跟着轻轻撞击,奏响我命运的悲鸣前奏。
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上演全武行。
小白人声嘶力竭地尖叫:“不能去!绝对不能去!那是反派大boSS!是行走的绞肉机!是地狱派来的活阎王!去了就回不来了!骨头渣子都不会剩!”
小黑人则一脸生无可恋,直接躺平,有气无力地哼哼:“去吧,去吧,累了,赶紧毁灭吧。早死早超生,说不定还能穿回去继续啃我的炸鸡……”
就在我脸色惨白,冷汗浸湿了内衫,几乎要屈服于小黑人的摆烂哲学时,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猛地从心底窜起!
凭什么?!我辛辛苦苦熬夜加班,好不容易周末追个小说放松一下,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?连顿饱饭都没吃上,就要去体验疯人塔VIp套餐?我不服!
求生欲,在这一刻以压倒性的优势,战胜了所有的恐惧和摆烂心理!
电光火石之间,一个极其大胆,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,照亮了我绝望的心田。
原主下的是“春风度”,一种药效猛烈,带有特定颜色的特殊药物。如果我把它换成……换成无色无味,只是让人昏睡的东西呢?
念头一起,再也遏制不住。
我猛地转身,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,在小丫鬟骤然抬起的、写满惊愕的目光中,以一种近乎逃命的、却又强作镇定的怪异步伐,脚下生风地朝着小厨房的方向“疾走”而去。
“小、小姐?您……您这是要去哪儿?”小丫鬟的声音带着哭腔,显然是吓坏了。
我脚步不停,头也不回,声音因为紧张和急速奔走而有些变调,拔高了音量道:“忽、忽然觉得这茶温了,口感不对!定是下面的人不用心!我……我亲自去给哥哥换一盏新的!”
这话说得漏洞百出,侯爷的茶,哪个下人敢不用心?但此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逻辑什么的,在保命面前都是浮云!
冲进弥漫着食物香气和烟火气的小厨房,我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。目光迅速锁定窗边那盆长势喜人、叶片墨绿油亮的珍品墨兰。
对不住了花兄!今天可能要委屈你了!希望你植物神经比较粗壮,能扛得住这波冲击!
我心一横,眼一闭,手腕一翻——
“哗啦……”
那杯价值不菲、足以让寻常百姓家一年衣食无忧的顶级碧螺春,连同里面昂贵的“佐料”,尽数贡献给了墨兰的根部土壤。深色的茶水迅速渗透下去,留下深色的印记。
“……小姐?”厨娘张妈围裙上还沾着面粉,看着我一系列行云流水又匪夷所思的操作,张大了嘴巴,一脸茫然加惊恐。
我没时间解释,也无需解释。现在每一秒都无比珍贵!
“药!”我几乎是扑到存放杂物和常用药材的柜子前,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找,一边急促地问张妈,“我上次风寒,大夫开的那个安神散!放哪儿了?”
感谢穿越之神!感谢原主这具身体不争气的神经!她居然还是个资深失眠患者!
在我的“暴力”搜寻下,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很快被扒拉出来,瓶身上贴着红纸,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墨字——“安神散”。
找到了!
我的心跳得更快了,像是擂鼓一样。抖开瓶塞,里面是细腻的白色粉末。我倒了一些在随身携带的干净帕子上。
剂量是多少?吃多了会不会直接睡死过去?吃少了会不会没效果,被萧衍看出来?
管不了那么多了!赌一把!本着“宁可晕过头,不能晕不透”的原则,我心一横,将帕子里的粉末,估摸着倒了有半包的量,悉数抖进了刚刚重新沏好的、滚烫的茶水里。
白色的粉末遇水即溶,瞬间消失无踪,茶汤依旧清亮,香气依然扑鼻。
完美!毒药变蒙汗药,计划通!
我重新端起这杯“升级改良版”的碧螺春,感觉手里托着的不是茶,是我那悬在万丈悬崖边上、岌岌可危的小命。每一步迈出,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,又像是行走在通往断头台的阶梯上,沉重而绝望。
书房那扇紧闭的、象征着无上权威和生死裁决的雕花木门,就在眼前了。
完了,芭比q了,这下真是开局即死局,不死也要脱层皮了。
萧衍,我这杯加了料的“孝心茶”,您可一定要……好好品尝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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