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轻微的“咔哒”,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我心湖,漾开圈圈不安的涟漪。
不是风,不是幻觉。在这荒寂得连虫鸣都显得格外清晰的夜里,任何异响都足以让我这个惊弓之鸟竖起全身的羽毛。
我屏住呼吸,赤着脚,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,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。
外面,似乎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,还有……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淡淡馨香?
不是萧衍。他身上的沉水香是冷冽的,带着压迫感。这香气更柔和,像是……花香?
紧接着,我听到极其轻微的、什么东西被放在石阶上的声音。然后,脚步声响起,渐行渐远,很快消失在夜色中。
走了?
我心脏怦怦直跳,犹豫再三,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。
月光下,一个精致的朱漆三层食盒,安静地立在门前的石阶上,像一个突兀又迷人的谜题。
谁?
萧衍?不可能。他若想给我送饭,绝不会如此鬼祟,更可能的是让萧十三直接扔进来,附带一句冰冷的“别饿死了,游戏还没结束”。
母亲苏婉清?她或许会于心不忍,但以她目前的处境和对我的失望,派人偷偷送饭的可能性也不大。
难道……是萧知晴?
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紧。她白天才来过,眼神里那种复杂的探究还未从我脑中散去。
为什么?是怜悯?是试探?还是……某种我无法理解的算计?
肚子再次不争气地“咕噜”起来,食物的香气透过食盒缝隙丝丝缕缕地飘出,对我进行着意志力层面的残酷考验。
管不了那么多了!就算是毒药,我也认了!总比做个饿死鬼强!
我迅速将食盒拎进来,闩好门,仿佛做贼一般。
回到那张瘸腿桌子前,打开食盒。上层是一碟清炒时蔬,中层是一小碗红烧肉,下层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,旁边甚至还有一小盅汤和两块精致的桂花糕。
菜色家常,但热气腾腾,香气扑鼻。这绝不是厨房给“静思己过”之人准备的冷炙残羹。
我拿起筷子,几乎是狼吞虎咽。温暖的饭菜下肚,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和虚弱,也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。
萧知晴……她到底想干什么?
第二天清晨,我是被饿醒的,也是被冻醒的。
破旧的窗纸挡不住清晨的寒气,硬板床睡得我浑身骨头都在抗议。昨天那顿饱饭带来的慰藉早已消失,现实的生存压力再次沉甸甸地压了下来。
水缸快见底了,我必须去找水。还有这满院的杂草,看着实在碍眼,也容易藏匿蛇虫鼠蚁。
我认命地爬起来,换上最旧的一身衣裙,挽起袖子,开始了我的“荒野求生”。
正当我弯着腰,跟一丛顽固的杂草较劲,弄得满手泥污、额头见汗时,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。
“……就是这里吗?”
是萧知晴的声音!
我动作一僵,手里刚拔起的杂草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完了!我这副灰头土脸、徒手拔草的狼狈模样……
我下意识想躲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萧知晴带着那个叫春桃的丫鬟,已经走到了院门口。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,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,清新脱俗,与这荒芜破败的院落形成了惨烈的对比。
当她看到站在杂草丛中、袖口挽起、发丝微乱、脸颊还沾着一点泥印的我时,她那双清澈的杏眼微微睁大,清晰地闪过一丝讶异。
但这讶异只存在了一瞬,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。随即,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我的脸上,那种眼神又来了——不是嘲讽,不是鄙夷,而是一种极其专注的、带着审视意味的探究。
她像是在观察一件奇怪的器物,试图从每一个细节里解读出背后的秘密。为什么一个曾经娇生惯养的侯府“小姐”,能如此“坦然”地接受这种落差?为什么我看起来……似乎只是在专注地对付杂草,而不是沉浸在自怨自艾里?
她的眼神锐利而通透,仿佛能穿透我强装镇定的外壳,看到我内里的慌乱和算计(虽然我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算计怎么活下去)。
这眼神让我极其不自在,比面对萧衍那种直接的冰冷压迫更让人心头发毛。萧衍的意图是明确的,是掌控和惩罚。而萧知晴,我看不透。
“知意姐姐。”她很快收敛了神色,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、温婉得体的浅笑,朝我微微颔首。
我赶紧直起身,下意识想拍掉手上的泥,又觉得这动作更显局促,只好僵硬地站在那里,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:“二、二妹妹,你怎么来了?这地方……实在不堪入目。”
“我听下人说姐姐搬来了听雨苑,心里记挂,便过来看看。”她的声音柔和,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我院子里那片“战况激烈”的杂草区,以及我身后那间依旧破旧但明显被简单收拾过的主屋,“姐姐……住得可还习惯?可有什么短缺的?”
习惯?我习惯得了吗?!
我心里疯狂吐槽,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,甚至想努力挤出一丝“安贫乐道”的淡然:“劳二妹妹挂心,这里……很清净。” 我再次避重就轻。
萧知晴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。但她的视线,却轻飘飘地,落在了我放在屋檐下那个已经被我擦拭干净的朱漆食盒上。
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!她看到了!
她盯着那个食盒,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微妙,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然后,她抬起眼,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,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、仿佛随口一问的关切:
“姐姐昨日歇得可好?晚膳……可用过了?”
来了!果然是为了这个!
我头皮一阵发麻。承认,就等于承认我接受了这来历不明的“馈赠”,可能会让她觉得我软弱,或者更糟,让她觉得我是在暗中向她求助,承认了自己的窘迫。不承认?可食盒就明晃晃摆在那里!
电光火石之间,我垂下眼,避开她探究的视线,声音尽量放得平稳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:“谢二妹妹关心,还……还好。” 我再次试图模糊焦点。
萧知晴静静地看了我几秒。
那短暂的沉默,几乎让我窒息。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羽毛一样,轻轻扫过我的头顶、我的肩膀、我沾着泥点的手指。
然后,我听见她极轻地、几乎像是自语般地说了一句:“习惯就好。”
那语气,平淡无波,却像一根小刺,轻轻扎了我一下。
她没有再追问食盒的事,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。她转而说道:“母亲那边……姐姐若有空,还是该去请个安。礼数不可废,也免得落人口实。”
她这是在提醒我,就算被发配,表面功夫也要做足,不要授人以柄?
“是,我明白。”我低声道,心里却更加疑惑。她似乎……在教我如何在侯府生存?
“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。”萧知晴微微颔首,带着丫鬟转身离去,裙裾拂过荒草,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关于那个食盒。
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,我才猛地松懈下来,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。和她这短暂的接触,比我跟满院子杂草搏斗一上午还要耗费心神。
她看我的眼神,真的太奇怪了。那里面没有敌意,没有幸灾乐祸,只有一种近乎冷静的、充满探究的审视。她好像……在确认什么。
还有那个食盒……她到底知不知道?如果知道,她为什么不点破?如果不知道,她最后那句“习惯就好”又是什么意思?
我看着那个空食盒,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,心里乱成一团。
这个真千金妹妹,比我想象的还要难以捉摸。
我的避让,似乎并没有让我获得预期的安全,反而让我陷入了一个更加复杂和诡异的局面。萧知晴,她到底是一个心怀怜悯的姐妹,还是一个……更深的谜题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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