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清静经》的墨迹未干,手腕的酸痛尚在无声抗议,听雨苑的寂静便被一阵熟悉的轻盈脚步声打破。
我抬起头,看到萧知晴再次站在院门口,身后跟着她的丫鬟春桃,手里捧着一个与上次不同的、更为小巧精致的剔红食盒。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底绣淡紫藤萝的襦裙,清新雅致,与我这满院尚未散尽的抄书墨香格格不入。
“知意姐姐。”她浅笑着走进来,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摊在桌上、墨迹淋漓的宣纸,以及我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红的手指,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,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。
“二妹妹。”我放下笔,起身相迎,心里却拉起了警报。她又来做什么?上次是杏仁酥,这次又是什么?
春桃将食盒放在桌上,打开。里面是几块做得极其精巧的桂花糕,形如绽放的花朵,晶莹剔透,散发着清甜的香气。
“小厨房新试的桂花糕,想着姐姐近日‘静思’辛苦,便拿来给姐姐尝尝,换换口味。”萧知晴语气温和自然,仿佛只是姐妹间寻常的关怀。
我看着那碟明显花了心思的点心,心里非但没有感动,反而更加警惕。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尤其是在我刚“赢了”萧衍一子,并被罚抄经书的微妙时刻。
“妹妹太客气了。”我扯出一个笑容,没有去动那点心,“我这里粗茶淡饭惯了,实在当不起妹妹如此精致的点心。”
萧知晴像是没听出我的推拒,自顾自地拈起一块,递到我面前,笑容不变:“姐姐尝尝嘛,这桂花酱是用的今秋新摘的金桂,香气最是浓郁。”
她的动作很自然,眼神也很真诚,甚至带着一点期待。但我却敏锐地察觉到,她递点心的角度,恰好能让她的衣袖微微拂过桌上我抄写的那摞《清静经》,而她的目光,也似乎在那墨迹未干的“清静”二字上,多停留了一瞬。
电光火石间,一个念头窜入我的脑海——她知道!她知道我赢了棋,也知道我被罚抄书!
府里人多眼杂,萧衍书房附近的消息或许瞒不住。但她如此精准地在我受罚后送来点心,是巧合?还是……刻意?
我接过那块精致的桂花糕,却没有立刻吃,只是拿在手里,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。
“妹妹消息真是灵通,”我垂下眼,声音放轻,带着几分试探,“我这才刚被哥哥罚了抄书,妹妹的点心就送到了,倒让我……有些无地自容了。”
萧知晴闻言,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却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。她看着我,那双清澈的杏眼里,情绪复杂,有怜悯,有无奈,还有一丝……同病相怜?
“姐姐何必妄自菲薄。”她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也低了下来,“在这府里,有时候……做得太好,是错;做得不好,也是错。进退之间,分寸最难把握。”
我心头猛地一震,抬头看她。
她这话……是什么意思?是在暗示我,今日之罚,并非全然因为我“得意忘形”,而是因为我“做得太好”,赢了他一子,触及了他某种不愿被触及的界限?
她拿起我抄写的一张《清静经》,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,轻声道:“大哥他……性子冷,规矩重。姐姐如今在他跟前……行事更需谨慎些才好。有些锋芒,该藏则藏。”
她将纸张轻轻放回原处,目光与我相对,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:“姐姐是聪明人,当知‘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’的道理。在这侯府,有时候,示弱……比逞强,活得久。”
我看着她,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。
她这番话,几乎已经是明示了!她在提醒我,在萧衍面前,不能太过显露锋芒,哪怕是在棋盘之上!所谓的“修身养性”,修的或许不只是心性,更是如何在他绝对的权威下,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,苟且偷生!
这碟点心,根本不是单纯的关怀。它是提醒,是警示,甚至可能是一种……来自某种程度“知情者”的隐秘同盟信号?
她知道萧衍的可怕,她知道这侯府的生存法则。她送我点心,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:我看到了你的处境,我理解你的艰难,而这条路,该怎么走,你需要好好想清楚。
“妹妹……为何对我说这些?”我声音干涩地问。我们之间,本该是势同水火的关系。
萧知晴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和自嘲:“或许是因为……在这府里,能说几句真心话的人,太少了罢。姐姐好歹……也叫了母亲十几年‘母亲’。”
她说完,不再多留,带着春桃转身离开了。
我站在原地,手里还捏着那块冰冷的桂花糕,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萧知晴的来访,和她那番意有所指的话,比萧衍的惩罚更让我心神不宁。
她到底知道多少?她对自己的身世,对原主过往的所作所为,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?她今日的点心和话语,是善意提醒,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、让我放松警惕的算计?
我看着那碟精致的桂花糕,又看了看桌上抄写了大半的《清静经》,忽然觉得无比讽刺。
萧衍要我“清静”,要我收敛心性。
萧知晴却暗示我,需懂得“藏锋”,需学会“示弱”。
他们兄妹二人,一个明着打磨,一个暗里点拨,都将我这颗棋子,看得分明。
而我,被困在这棋局中央,进退维谷。
这碟点心的真正用意,像一团迷雾,将前路笼罩得更加扑朔迷离。
我掰下一小块桂花糕,放入口中。清甜瞬间在舌尖化开,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,久久不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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