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刮了整整七天，崔宇星的左耳钉震得越来越急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前走。周砚之背着林晚秋，脚步已经不稳，但他没说停。林晚秋的冰茧表面开始出现细纹，寒气正一点点渗进去。崔宇星走在最前，每一步都踩得极稳，掌心贴着耳钉，靠那股震动判断方向。
他们翻过一道冰脊，风突然停了。
眼前是一片无雪的冰原，地面平滑如镜，映着扭曲的极光。那光在冰面上流动，却不是自然的光影，而是缓缓拼出符文阵列，像某种记录在自动重写。周砚之刚掏出一张咒皮，还没来得及画，冰面就裂开一道细缝，符文活了，扭动着爬出三道冰蛇，直扑三人。
崔宇星抬手，三道冰刺凭空凝成，精准刺穿蛇首。冰蛇炸裂，碎片落地后又聚拢，重新拼成一段图腾——三道波纹环绕中心一点，外围刻着细密古符。他认得这个符号，和冰棺残片上的金属纹路同源。
“别碰。”他低声说，手按在耳钉上。
那股共鸣突然变得混乱，不是系统惯常的节奏，而是错频的回响，像是有人在模仿它，却漏了最关键的一拍。耳钉发烫，不是预警，是排斥。他闭眼，强行压住体内魔力流转，不让自己与那冰面符文产生共振。系统在他体内轻轻震了一下，像在确认他的选择。
周砚之咬破手指，将血滴在图腾裂隙处。血没被吸收，反而浮在表面，沿着纹路蔓延。冰面泛起一层微光，一页虚影浮现出来，字迹流动如呼吸：
《守界录·卷叁：共鸣非术，乃界之呼吸》。
“守界人？”周砚之盯着那几个字，“不是传说……是真有这个身份？”
崔宇星没答。他盯着那行字，耳钉突然一颤，系统首次在他没有施法、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发出共鸣——不是提示，是警告。短促、尖锐，像一根针扎进神经。
“勿近，非同类。”
他睁眼，后退半步。
冰面中央，一道人影缓缓浮现。不是走出来的，是像从冰层深处被映照出来的一样，先有轮廓，再凝实。灰袍，银丝眼镜，眼神平静得不像活人。他手中托着一本冰晶质地的书，封面刻着与图腾完全一致的符号。
“崔宇星。”那人开口，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却又清晰得如同耳语，“变量编号零一，你终于来了。”
崔宇星没动。周砚之已将林晚秋轻轻放下，背靠冰面，手摸上了符囊。
“你是谁？”崔宇星问。
“康文瀚。”那人合上书，抬眼，“守界人组织首席学者，源海观测者。我等你，不是一天两天了。”
他没攻击，也没靠近，只是将那本冰晶书轻轻放在冰面上。书页自动翻开，首页浮现几行字：
“共鸣回响·原始协议”。
崔宇星瞳孔微缩。那不是文字，是活的符号，像在呼吸，像在等待被唤醒。
“你体内的东西，不是系统。”康文瀚说，“不是工具，也不是金手指。它是沉睡的界基残响，是百年前空间裂变时，从‘原始形态’中剥离的碎片。”
崔宇星手指收紧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当它是辅助，是外挂，是让你变强的捷径。”康文瀚轻笑，“可它不是。它记录你掌握的魔法，不是为了帮你升级，是为了确认你是否具备‘唤醒’资格。”
他翻动书页，一幅动态图解浮现：三道同属性回响汇聚，并非凝结成刻痕，而是激活一个沉睡的节点。节点亮起时，整片空间都会轻微震颤。
“真言刻痕，不是你创造的。”康文瀚说，“是你‘唤醒’的。那是远古守界者留下的法则锚点。你每凝结一道，就等于在世界底层结构上，插进一根钉子。”
崔宇星脑中轰地一声。
他想起每一次回响印记生成时，系统那微弱的共鸣。不是机械提示，是回应。像是在确认某种协议是否成立。
“它……在利用我？”他声音很轻。
“不。”康文瀚摇头，“它在借你重生。你不是使用者，你是载体。共鸣回响，本就是‘原始守界形态’的一部分。而你，是它选中的重启节点。”
崔宇星后退一步。
耳钉突然剧痛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。系统在他体内发出前所未有的震动，不再是节奏性的共鸣，而是一种……抗拒。抗拒康文瀚说的话，抗拒那本秘典的存在，抗拒这个冰原本身。
“退。”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。
不是系统提示音，不是文字，不是符号。
是声音。
清晰、冰冷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退。”
崔宇星猛地抬手，一把扯下耳钉。
剧痛从耳垂炸开，血顺着脸颊流下。可就在耳钉离体的瞬间，他看见背面浮现出一串编码——和冰棺残片上的金属序列，完全一致。
他盯着那串数字，手指发抖。
周砚之走过来，捡起那本冰晶书，翻了一页。书页上的内容开始变化，显示出一段记录：
“原始形态：界基共鸣体，非生命，非能量，非物质。其存在先于法则，作用为维持空间锚定。百年前，因‘神格计划’强行融合，导致形态崩解，碎片散落。”
他抬头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：“它不是你的系统……它是在借你，活回来。”
康文瀚站在原地，没动，也没阻止。
“你可以继续往北。”他说，“冰原深处，还有更多记录。但我要提醒你——每一次靠近真相，它对你的控制就会加深一分。你已经不是单纯的宿主了。你是它回归的路径。”
崔宇星把耳钉攥进掌心，血混着冰屑从指缝渗出。
他低头看林晚秋。冰茧的裂纹更多了，她的呼吸几乎感觉不到。可他知道，只要她还在，他就不能停。
“它怕什么？”他问。
康文瀚沉默几秒，才开口：“怕你发现，你才是最初的那一个。”
话音落，极光骤然暗下。
冰原深处，传来一声轰鸣。
不是雷，不是风，像大地的心跳，又像某种庞然之物在苏醒。崔宇星掌心的耳钉猛地一震，编码序列开始发光，与冰面的符文产生微弱呼应。
他抬头，看向北方。
那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道裂谷，深不见底，边缘泛着幽蓝的光。
周砚之背起林晚秋，手按在崔宇星肩上：“还去吗？”
崔宇星没答。他重新将耳钉戴上，血染红了金属边缘。系统在体内缓缓震动，不再是之前的节奏，而是另一种频率，更慢，更深，像在回应某种召唤。
他迈出第一步。
地面的符文开始崩解，冰镜碎裂，裂纹蔓延至康文瀚脚下。那人依旧站着，灰袍无风自动，眼镜后的金环缓缓旋转。
崔宇星走了十步，二十步，直到裂谷边缘。
风从谷底涌出，带着铁锈味和低频震动。他低头，看见谷底深处，有一片巨大的冰层，里面冻结着无数耳钉形状的金属残片，排列成环形阵列。
每一片，都和他左耳上的，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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