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建华回来的时候,天已经大亮。他推开门,身上带着夜班的凉气,脸上有明显的疲惫。李秀芬赶紧把炉子上温着的水倒进盆里,拧了块热毛巾递过去。
他接过毛巾擦了把脸,坐下来喘口气。
“出事了。”她说,声音压得很低,“吴老蔫在自由市场卖白糖和酱油,被当场抓住了。”
林建华手一顿,抬头看她:“你说谁?”
“就是吴婶的男人。我亲眼看见的,糖撒了一地,人被带走了。”
林建华眉头皱成一团,没说话,只是低头喝了口热水。过了会儿才开口:“这可不是小事。投机倒把,要是查实了,轻不了。”
李秀芬点点头:“我知道。街道肯定要来查,咱们院子谁都跑不了。”
“你别掺和。”林建华说,“咱们自己清白就行。这种事,管多了惹祸上身。”
她没反驳,只轻轻应了一声。心里却明白,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。吴老蔫要是真被处理,吴婶闹起来,整个院子都不得安宁。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坑里跳。
正想着,林建华叹了口气:“厂里这两天也不太平。来了个技术员,说是搞什么新工艺试点,机器都要改。”
“新工艺?”她问。
“嗯。听说要装传送带,以后零件不用人搬了。还有新的检验标准,不再靠老师傅一眼定好坏。”他苦笑一下,“听着是好事,可我们这些人,干了这么多年,突然换一套,谁能跟得上?”
李秀芬眼睛亮了一下:“那不是能省不少力气?废品也少了,对大家都好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。”林建华摇头,“可大家心里都没底。怕学不会,怕被淘汰。谁愿意一辈子踏实干活,最后说不行就不行了?”
她没再说话,但心里已经开始转。
以前在另一个时代,她见过太多工厂转型的阵痛。有人被淘汰,也有人抓住机会翻身。现在这个年代,变化来得慢,可一旦动起来,就是翻天覆地。
如果能懂一点这些东西,也许不光能帮林建华,还能帮院子里的人。
第二天一早,她早早起床,用攒下的油和糖做了两个鸡蛋糕,又炒了一小包花生,装进布袋里。
“我去厂里给你送点吃的。”她对林建华说。
他有点犹豫:“你去不合适吧?生产区不让外人进。”
“我就在休息室等你。顺便看看你说的那个技术员,听听他说啥。”
林建华想了想,点头:“那你就在门口等着,我去叫你。”
到了工厂大门,门卫看了她几眼,问明情况,让她登记了名字才放行。她顺着路走到职工休息室,找了个角落坐下。
没过多久,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,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,胸前别着红布条,上面写着“技术指导”。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,看起来有些疲倦。
林建华跟在他身后进来,看见李秀芬,招手让她过去。
“小李同志,这是我爱人,李秀芬。”林建华介绍。
小李放下茶缸,点点头:“嫂子好。”
李秀芬从布袋里拿出鸡蛋糕和花生:“您连着几天在厂里忙,辛苦了。一点小心意,您尝尝。”
小李连忙摆手:“这怎么行,工作是应该的。”
“您不吃,我心里过意不去。”她说,“家里全靠他这点工资,您把厂子搞好了,我们也跟着沾光。”
小李听了,笑了笑,接过花生:“谢谢嫂子。”
她趁机问:“听说厂里要上新设备?是不是以后活儿轻松些?”
小李有些意外:“您还关心这个?”
“家里靠他吃饭,自然上心。”她说,“我也爱琢磨这些事,以前看过几本技术画报,虽然不懂,但觉得挺有意思。”
小李眼神缓和了些:“难得有人这么认真。其实这次改动不大,主要是加个半自动传送装置,减少搬运量。质检那边也会出新标准,统一打分,避免凭经验误判。”
李秀芬听得很仔细:“那是不是意味着,只要按流程走,谁都能干好?”
“对。”小李点头,“关键是要培训到位。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,很多老师傅不愿意学。觉得新东西复杂,怕记不住,更怕干不好被批评。”
她轻声说:“其实人不怕学东西,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学。要是能把道理讲清楚,让大家明白这是为了少出废品、少受伤、多拿奖金,谁不愿意试试?”
小李看着她,眼神变了:“您这话……说到点子上了。”
两人聊了几句,小李看了看表:“我得去车间了。”
“您忙。”李秀芬把剩下的鸡蛋糕塞进他手里,“下次再来,我还给您带。”
走出工厂大门,阳光照在脸上。她站在街边没急着回家,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话。
原来变化已经在发生。不是轰轰烈烈的那种,而是悄悄地,从一台机器、一条流程开始。
吴老蔫的事还在眼前,她知道那种只顾眼前利益的人迟早会摔跟头。可也正因为这样,才更需要有人往前看一步。
她想起孙寡妇家的小强,想起钱婶每天擦个不停的眼镜,想起赵大妈张罗邻里时的热心肠。这些人不是不想好,是不知道怎么好。
如果新技术能让工厂效率提高,说不定就能多发奖金,多分福利。哪怕一点点改变,也能让日子松快些。
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布袋,转身往家走。
路上经过一家副食店,门口贴着一张通知:本月白糖每人限购半斤。
她停下来看了一眼,没说话,继续往前走。
回到家,她把空布袋叠好挂回门后,坐在小凳上发了会儿呆。
然后起身打开柜子,翻出一个旧笔记本和一支铅笔。
她在第一页写下几个字:**新工艺笔记**。
刚写完,外面传来敲门声。
她站起来开门,是林建华。
“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?”
“调休半天。”他说,“刚才小李同志还问我,你是不是在哪个单位做过文书工作?”
她愣了一下:“他问这个干啥?”
“他说你说话条理清楚,问的问题也准。”林建华笑了笑,“他还说,要是厂里办培训班,你可以来听听。”
她没笑,也没答话,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本子。
外面有孩子在追跑,喊声一阵阵传来。
她翻开本子第二页,开始写字:
“传送带——减轻搬运负担
标准化——减少人为误差
培训——关键在讲明白为什么改”
写到这里,她停了一下,抬头看向窗外。
阳光正好,照在对面墙上,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。
她继续写:
“可以试着整理一份简单说明,用大白话讲给工友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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